他的爷爷,和我的爷爷是兄弟。 由于家贫,没有读过书,除了会歪歪扭扭的写自己的名字,就会数钱了。 我给他的总结是这样的:有时候很勤快,干活很认真,有时候又很懒,什么事都不愿意干,印象中很少和家里人吵架,很少说话,好和人赌点小钱,大的赌不起就只好看热闹,很多时候输得烟都买不起,手脚不太干净,常做点小偷小摸的勾当,而且偷的都是在村里人家,因此名声不好,一直是单身。 我从洛东回家以后,就开始和他有接触,之后很长的时间没有见过他,甚至有乡里的说都在某地见他被人家打死了,消息真真假假,直到今年我妈妈过世再次见到他,时间跨度非常大。 我在小的时候,家里的孩子站在一起可以说是阶梯状的,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都应该知道当时的情况,现在时代的人,包括我自己的孩子,怎么说他们都是想不明白的,当时贫穷是常态,家里有单车衣车手表就是有钱的象征,人却很单纯,睡觉都是开门的,不过自从这个叔叔被人发现在村里的小偷小摸行为后,这个风景就没有了。 叔叔因为偷摸的行径,每次的批斗会就少不了他,和当时认为的坏人们站在学校的讲台上,接受大家的批斗,我见过的最狠的一次,是有人用电筒这么粗的木棍,木棍上面的小枝桠还故意的留着,用劲的抽他全身,直到把木棍都打断,那人也累了才罢休,常常一场批斗会下来,那些坏人们都会皮开肉绽,痛苦不堪,我看过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敢看了。 母亲慈祥,见不得人受苦,每次叔叔被人扶回家,他就偷偷的带点蓝贡(一种止血药水),拿去给叔叔他妈妈,让她给他涂上,还用家里不多的大米给熬了稀饭送过去,也可能是叔叔被打多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要害地方,所以伤都好的比较快,那是人小不懂事,就经常埋怨母亲把家的大米煮粥给叔叔吃了,然后让我们吃红薯饭什么的,母亲被我们说多了,就转过身默默的掉眼泪,以后煮粥都是避开我们的了,许多年以后谈到这些,我们都很内疚,常常默然无语。 不知道哪年哪月了,家里的兄弟姐妹们虽然缺衣少吃的,也不妨碍大家茁壮成长,同时再也没有了批斗会,也开始分田到户了,我到了外地读初中,有次回家没有见到这个叔叔,就问母亲,她说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有人在县城里看见过他,在城里流浪,那时我脑子里对于流浪的概念,就是蓬头垢面,衣衫破烂,浑身臭哄哄的,拿着一个破碗,沿街乞讨的景象,想着他怎么为了自由自在就愿意这样的生活着?家里分下来的田地,果树什么的,只要他不是太懒,过上好生活是不成问题的。 期间,听到关于他的不少的传说,说他住在某个桥洞下,靠捡破烂过日子,和人打架了进了派出所......如此种种,家里是几乎不回来了,结婚更是天方夜谭的事,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先是他的大哥去世,到他母亲过世,再到他另一个哥哥过世,都没有回家,有一段时间家里人都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也就慢慢的淡出了我们的话题。 今年的4月15日,母亲过世的时候,弟弟在市(已经县改市)里却意外的见到了他,就把他带回家,我见到他的时候,人已经很苍老,两眼无神,走路都不太稳,随时都要跌倒一样。在为母亲守孝的日子里,看见他眼里依稀的泪光,也许想起了旧日时光,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吧。 此后,弟弟为他补办了身份证,申报了五保户,领取了低保,在村里的老人院安置下来,起码居有定所三餐无忧不再担惊受怕,用他的话说,要是知道能过这样的生活,早就回家了! 他的家庭是不幸的,他自小没了父亲,兄弟姐妹六人靠他母亲拉扯大,两个哥哥都是残疾孤身过日,三个姐姐外嫁后生活也是过得不好,他自己又不安分过日,在外流浪得了一身病痛才侥幸被带回家,才可以安度晚年。 从苦难的日子走过来的人,才会对今天生活的珍惜。 有幸活在两个时代的人,才会对生活有更深的理解。 让我们过好每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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