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洛东,在父亲住的宿舍旁边不远,有一条铁路,我坐在门口,看见的是铁路从两座山之间伸出来,往一座铁路桥上延伸过去,铁路不直,拐了两个弯,一般拉货的火车开过来的话,刚好两头都看不到头。 刚开始的时候不太习惯,半夜火车老是拉汽笛,常常被它吵醒,过了好几个月,知道了它的规律,感觉汽笛和车轮轧过钢轨接头的哐当哐当的声音,已经慢慢的适应,后来竟然都没有被吵醒过。 每天的清晨,有一位老人,应该有70多岁这样了,身子骨还很硬朗,精廋的一个老头子,都会赶着几头羊,越过铁轨,过那边的山坡放羊,羊不多,也就四五只,灰的黑的土山羊,老人在过钢轨的时候,都会左右的望一眼,确认没有火车过来了,才会小心翼翼的赶着那几只羊越过铁路,然后他就找一颗树,躺下来悠然的抽他的旱烟,羊儿呢,就在山坡吃起草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重复着,除了下雨,老人都会做着同样的事,羊儿也慢慢的长大了起来,农村的习惯,牲畜一般都是养到过年才杀的,像山羊这种比较难长大的动物,更是要留到过年的时候了,那时的农村,自留地里只能种一些自己食用的青菜,养鸡养鸭什么的都是有数量控制的,不然就是违法的事。 记得,应该是临近过年的时候了,因为父亲告诉我,不久就要回家过年了,小孩子对于过年是很兴奋的,一来有可能有新衣服穿,二来会有点肉吃,三来是最主要的,是有红包拿,虽然不多,一毛两毛的,这对于口袋里一年到头都没有钱的孩童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那天天气不太好,雾很大,老人来到铁路边,和往常一样,带着羊群过铁路,不多时间就过去了,不过有一只羊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在铁轨边挣扎,嘴里发出咩咩的叫声,其它的脚踢得碎石哗哗的响,老人听到羊叫,就转回来,发现是它的一只脚插进了钢轨底下,一时拿不出来,山羊显得很着急,不断的在动,老人看到了,就蹲下身来拔山羊的那只脚,他们不知道,危险正在很快的逼近,一列火车从山坳那边快速驶来,可能是因为雾大,老人没注意火车到来,火车司机也没看清钢轨上的人和羊,等到发现的时候鸣笛,已经来不及了。 火车重重的撞上了他们,老人和山羊立刻被撞飞,甚至于都来不及叫一声,就飞到了好远的路基边,火车急刹车,由于惯性的作用,火车头在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然后下来几个人,加上父亲这边的几个工友一起围了上去,父亲不给我跑过去看,我也不敢去,就这样看着他们着着急急的在忙着,老人显然不行了,过了不久,大人们就折了些树枝,把老人盖了起来,然后火车司机爬上车头,拉响了三声长长的汽笛,启动火车慢慢的开走了,剩下路基边用树枝盖着的老人,和那只躺在旁边血肉模糊的山羊,远处另外的几只山羊,都停止了吃草,一动不动的望着。 几只山羊,树枝盖着的老人,三声长长的汽笛,永远刻在了我的脑海,我的童年,基本没有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