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亲节。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爸爸了,爸爸去了另一个世界,爸爸此刻可能在天上看着我们。
回想起来,我一直在不停地丧失——在我二十三岁的时候,失去了妈妈;在我二十六岁的时候,我失去了大姐。本来的六口之家,在妈妈和大姐离开我们之后,爸爸、二姐、三姐和我组成了一个缺失的家庭。而这个缺失的家庭,在过去了二十四年之后,又发生了变化,现在只剩下了我们姐妹仨。
爸爸往生的时候90岁了,在大家眼中是喜丧,而且没有什么痛苦,就是两天没有吃饭,去世的容颜和活着时一样的。在爸爸的弥留时刻,我们姐妹仨给爸爸清洁身体,我给爸爸洗了下身,这是我一直逃避的——这些年,爸爸已经很衰弱了,二姐和三姐经常一起给爸爸洗澡,有时候还会给他带上尿不湿,那时候的爸爸已经不是为我们遮风避雨的坚强臂膀,只是一个弱弱的老小孩。
我一直逃避着给爸爸洗澡这件事情,不仅是这件事情吧,好像我一直在逃避着很多事情,比如不愿意真正看到爸爸渐弱的生命火花。我只是不是很经常地回二姐家,买点糕点和吃食,丢在姐姐的桌子上,好像在履行自己良心要求自己做的孝道。现在想起来,这些行为,离真正的孝道,是远的,甚至是很远的。
爸爸在六十二岁失去了伴侣,当时他是有很积极再婚的念头的。这也是我当时表面上没有表达,内心里面很是反对的事情。后来,一切无疾而终,是“自然”帮助解决了我们父女曾经的内心冲突。
爸爸后来分别跟着二姐、三姐过,一共过了二十八年。二十八年的独身,虽然有女儿们的照顾,爸爸的内心在想些什么呢?他是如何面对这漫漫长夜的孤独的呢?在我自己到五十岁的时候,在我慢慢体会生命里面慢慢涌上来的独自的大把大把时间时,我此刻真想问问爸爸,想请教他是如何度过的?
可惜,生活中想起珍贵的时候,往往是在珍贵不在的时候。爸爸的去世正好在这个城市防役的最关键时间。殡仪馆的事务简化到不能再简,在爸爸火化前,我们被允许在走廊上再见爸爸最后一面。
我看到爸爸好好地睡在那儿,他的容颜与生前一样,脸颊甚至是红扑扑的。我们都跪在他的面前,我哭得很伤心很伤心,但同时又很奇怪地很安心,爸爸就好像以前无数次睡着了一样,这一次他也睡着了,睡得很沉,然而面容仍是慈祥的。给我的感觉是:爸爸只是睡着了,爸爸醒来后,还会在我们身边,还会在我们身边……写到这里,终于泪如泉涌……
父亲节的早上,我起来给爸爸描摹了一幅观音菩萨像。今天描摹的是,琉璃观音。祈愿爸爸,早日离苦得乐,往生西方净土。
父亲节的下午,我和二姐、三姐约着一起,出去逛逛,谈谈我们的老父亲,大家一起吃碗面。这世间,原生家庭,就剩下我们三个了,我们要紧紧在一起,要抱团,要互相给予温暖。
大街上,我们三个五十开外的女子,都是失去父母、大姐的可怜人啊!有谁在街上看到我们了,看到我们心底里闪闪炼烁烁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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