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算熟悉的平原村庄,更加不熟悉了,由于得到了乡村建设示范村名额,头鲜靓丽的像个盛装的少女,外观的墙面画着色彩清新的荷花和飞天的天女衣带飘飘,整个村子笼在绿树的笼郁之中,路面硬化而整洁,垃圾箱崭新摆开,还有个村广场,清晨无人,是想象里的田园。不在我记忆里,我曾经多次来这里,母亲和继父离婚后,我还是坚持来,他还是如常待我。 那时村庄和这片土地上其他村子一样,像继父默然无言,清贫孤寂,继父不在了,这个村庄再好也让我无一丝眷恋,我茫然望向我以前经常走向继父家的那条路,它两边是棋盘格的田,我走在这条路上,走向继父,它现在已经出村了,在我不知道的这片农田里的某个地方,我已年过半百,他是不是迎我在这条路半。 一个未曾见面的嫂子领我去坟地,走下路面,田里人踩过的一条小路,指向几座覆盖绿草的坟茔,我知道继父在那里,我不知道哪一个是,我无法抑制泪水滚滚而下,我继父的终点就在这里了,坟里的你给了我干涸心地的甘露—父爱,我活着就无法忘记。 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隐忍的人,一个不肯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我其实知道,很多年后,我愿意以父养你,而你已经不将我列入女儿的行列了,我不敢勉强你,为什么当年你像女儿一样待我,而后却离分了这些,你原本不曾希望我的回报啊,我回来看你,你就觉得超过了自己的付出,一双有眼疾的混浊的眼睛看着我说:“小惠,别挂牵我,我挺好,花不了什么钱”,我总是说:“别舍不得花钱,多给那些小孩子分点吃的,玩的,有事,叫他们,他们会跑得快些”。我知道,你总是不舍得,钱对你太珍贵了,却总是跟我在推来搡去之间,最后偷放在某处,临走告诉你,就跑。 你现在好了吧,一定好了,祭品一样样摆上,有你爱吃的苹果,桃子,香蕉,还有点心,肉,还有你最爱喝的营养快线,香的烟袅袅升起,烧纸钱的火晃动,我泪眼模糊,跪在这里,这是重逢吗,你在里面,我在外面,这是再见吗,我们阴阳相隔,不可能再见,如果可以,你一定好好的,爸,我,我会好好的,一定。 我哭着,将祭品一个个念着给你,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诉说,感怀。抬起头,泪眼里看见麦茬遍地的原野,这是被收割过的麦子,爸,你是吗,我终究也是啊,这一代一代,就是这平原上生生死死的麦子,春生夏长,而后收藏,一年又一年,是生命的能量,又何尝不是生命。 你坟头青草漫漫,就像你曾经滋养过我这颗小草。小草在风里轻摇曳,是不是你看见了我。 在这平原上,我们都走来,又都会走去。想着,我释然很多。轻挑纸钱的灰烬,风扬起灰白的灰烬一点点飞去,灰飞烟灭就是这样吧,清晨的原野无声,安静,却不无内容,那曾经的一切是有是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