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网络日记本  
 
2023年1月24日 晴朗 星期 二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心绪不宁,坐立不安,工作时心有旁骛,无法聚神,不工作时又心情烦躁,想着还不如手里有件工作的好。
       爸爸的病情遇到了麻烦。这个月初查出来肺炎,免疫治疗必须暂停,而CT又扫出来其他器官出现了新发的结节,问K这是不是新发的转移灶,K说现在太小还不能确定,继续问他那除了转移灶还会不会考虑是其他别的什么东西,他又说基本可以不考虑其他可能性了。这说明爸爸(十有八九)出现了转移,药不但不能停,应该还要加药或者换药了,可是肺炎又不允许他继续用药。还有更糟的,去年中下旬突发胰腺炎,在胆管里放了支架,这个支架最多支撑几个月必须再次手术取出,现在已经到了取支架的最后期限,这是内科的手术,而还要再一个外科的手术,把胆摘掉。
       所有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同一时间,这还没考虑疫情,会不会住院手术期间变阳的问题。爸爸除了新发的几个转移灶的事情不知情,其他都知道。妈妈说这个复发转移的事情千万不能告诉他,他现在积极治疗着很努力,一旦知道自己复发了,会再也提不起气来,那时就坏了,就什么都完了。
       所以,对于节后要做的事情,我和爸爸出现了分歧。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把肺炎治好,然后赶紧免疫治疗恢复起来,抗肿瘤药一定要及时顶上去(已经拖延了快一个月了),抗着肿瘤,再赶紧考虑胆和胆管支架的事情。
       但是爸爸不这么想。他不知道自己复发转移的事情,就说抗肿瘤治疗不着急,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胆管支架取出来,说着让我赶紧预约了节后的内、外科专家,咨询摘胆、取支架的事情,他说抗肿瘤的事情现在不着急,往后放放也没关系。
       我听到爸爸这么说,简直快要疯了,向妈妈求助,而妈妈却一味地随着爸爸说话,说好好好,就看内外科,赶紧预约上。爸爸听妈妈这么说,完全不理会我了,把我晾在一边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我真的要疯了。好不容易等到爸爸午睡了,关起房门来和妈妈理论。
       妈妈除了听着爸爸的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本来有个巨权威的大主治的,结果现在他居然随便找了个理由不给我们治了,而我们现在面临着如此复杂的病理状况,妈妈说去其他大三甲咨询,但她自己说着也知道希望渺茫,这种事我们做过,其他大三甲听说我们在上海治的,都会问一句是谁给治的,但凡我们说了大主治的名字,没一个医生敢推翻大主治的方案的,无论这个医生多么权威。我明白他们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K敢。所以妈妈让我去找K,让他从一个肿瘤医生的角度通盘考虑一下我们的情况,而不是肿瘤科只考虑抗肿瘤,内科只考虑取支架,外科只考虑摘胆,必要时也可以会诊的。
       一想到K,我就变得格外焦躁,我去找K没问题,可是爸爸不想去K的医院治疗,他那里规模小,又不是三甲医院,爸爸信不过,所以我找K又能怎样?可现实是,我们眼下除了K,竟然无人可找。我真的烦死了,本来事情就复杂,爸爸还在不知掉事情全貌的情况下总有自己的想法,想要遥控我做这做那,说的又不对,而我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到。最后憋来憋去竟然和妈妈大吵了起来,吵的内容竟然是我在一件事一件事地历数爸爸从小对我是多么的冷漠不关心,甚至用言语贬低我,各种冷暴力,爸爸活着我却得不到父爱等等。吵到最后,我哭得模糊了眼睛,妈妈气得把老花镜给折断了。

       我真的希望自己能有点什么信仰,能让我去教堂那个忏悔的小屋子和里面那个无论什么神父唠叨一通。我虽然跟妈妈说就算爸爸没了我也无所谓,可是我看到他那么努力地运动、每天喝他最不爱喝的全安素、五红汤,一日不落,而我做了什么?我先是找了一个权威,然后权威莫名其妙停止诊治了。我不是不相信K,我是太相信权威的大主治了,另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治病就是治病,决不能和其他事情混为一谈,否则只有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办。我们作为病患,本来就是弱势的一方,决不能再有其他事情掺杂进来了。我是喜欢K不假,可那时候我们不在K这里治疗,我觉得给爸爸治病和喜欢K是两件事情,我虽然会去他门诊,可那是听听咨询意见而已,他不是主治,可现在这件事情正在开始强烈的拧巴,我似乎看到主治和K一起正在把我们拧巴到K那里去。
       就连妈妈今天都略带狐疑地问了我一句:K知道我们在哪里治疗吗?他和大主治认识么?吓得我赶紧说了些什么搪塞过去,我好像说的是不记得自己提没提过了,我已经不敢回忆了。
       我真的害怕,我觉得全完了。如果K知道我喜欢他(我相信他已经知道了),那现在我连不喜欢他都不敢了,我真的害怕。我到底在干什么。我会害了爸爸么。今年是爸爸的本命年。我会害了他么。我肯定会的。
 
www.diarybooks.com 这里不需要喧嚣,只是想给您一个安静的写日记的空间和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