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一幕真的发生了，我发现自己是愤怒的，再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就只是愤怒。
妈妈终于找大三甲的主治医生加了号，看到了他。
这么长时间以来，虽然我始终不确定，也无法核实，也不敢去核实，但我总觉得主治医生和K有过关于爸爸病情的沟通。我不止一次看到他们同框参加学术会议，我知道他们认识，但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病人，病情绝没有复杂到需要两位顶级专家展开讨论的程度。但这快一年的时间以来，我常常同时咨询他们两个人，想多听取一点意见，但后来慢慢感觉到他们的话术似乎连带着某些因果关系，让我隐隐地感觉他们不是平行于彼此存在的，他们关于爸爸的事有过交集。但我强迫自己认为自己想多了，神经了，忘掉这些，做一个单纯的、乖乖的病人家属。
但今天，我没法单纯下去了，假装都装不下去了。妈妈见了主治，果不其然不给继续治疗了，尽管这个肺炎是一种还算常见的毒副反应，以主治的医术，对付这个富裕了。可是他却又一次提出了停药的决定。不但让停药，竟然主动提出让妈妈去咨询K，说他可能更有办法，这是第一次从主治的口中听到K的名字。
结束问诊后，妈妈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办。当她给我讲述了主治说过的话后，那一瞬间，我脑海中K的医院已然是一座魔窟，还闪现出很多像“套路”、“一手遮天”、“暗箱操作”等等乱七八糟的词语，具体不记得了，但每一个好词。忽然又想到在哪里看到谁说过一句话：哪个医生手上没几条人命啊。想到这句话，我瞬间由愤怒转换为恐惧，一直持续到此刻。
我现在真的糊涂了，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到底在做什么？回不了头了已经。我说过我讨厌爸爸，也说过喜欢K，但这些都是在生命平静、生活如饴的时候。爸爸的生命受到威胁，就是我的生命受到威胁，生命受到威胁时，那些吐槽父母、对陌生男人心怀憧憬的想法立竿见影全部消失，我只剩下一个念头，死了也要挽回这场错局。其实到K的医院治疗也不代表就是死路一条，K在国内的声誉要盖过大主治，但他玩这种暗箱操作的把戏（如果真的是这么回事），而这是我家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如果真的手伸这么长，我怎么能不害怕，我怎么能对他建立起信任，如果对医生无法信任，这病可还怎么治？如果他能遥控大主治，我一点也不怀疑他能遥控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医生。也许更多。我已经想象到了，现在再去其他医院咨询其他专家会是个什么结果。和上次一样呗。
全是我的错。
爸爸要是有个什么，我的命给他。
明天我去找K，病要接着治。
也许不再敢看他的眼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