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2/15星期一 晴
如果说长江、黄河象两条巨龙横跨我国中原大地,那么珠江就象一条彩带一样飘于岭南大地,而西江则是珠江的干流。西江发源于云贵高原红军长征经过的乌蒙山区,悠悠东去直通粤港澳,一直都是中国西南地区重要的出海通道之一,全长2,129公里,流域面积345,700平方公里。 西江在我们这一段江面很宽阔,它仿佛一条银带一样,铺伏在南粤的大地上。西江虽然不如大海般宏大壮阔,它略为温文小巧。安静时,它就如仙女腰间翠绿的玉带,萦绕在墨黛色的山旁;但它也有娇横的一面,它就若轰雷巨车,在狂风助威之下,滚滚向前,峥嵘滔天,但风雨一过,它又回复平日的温柔可人……所以,我们在江边生活的人都习惯把“江”唤成“海”。 在这浩阔的西江两岸生生不息地延续下我们的祖先…… 江花远水任鸥飞 一条名叫“太平沙”的沙洲,横亘江的中央,把西江一分为二。“太平沙”扼高明、南海的咽喉,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但在和平年代,这太平沙成了风景独美的旅游的地方,很多人喜欢从佛山高明区或南海太平坐渡船到太平沙,然后骑自行车进行环岛游。 江的西面是高明的龟峰山,上面建于明代的“灵龟塔”,就象一座灯塔一样,让过往的船只分辩方向。这是佛家的一个宝塔,镇着风雨雷电,保佑着两岸的人民风调雨顺。相传远古年代,高明鹤山一带洪水泛滥,蛇蝎横行,瘴气蔓延,民不聊生。南海神龟,溯江而上,为民除害,功成力竭,安卧江边,化为小山。 80年代以灵龟塔为中心景点,建起了“西江明珠”——高明市县城荷城,她是沿江而建的一座县城,她以惊人的速度建成为“珠江三角洲现代化的江滨城市”和“广州、佛山的后花园”,成为西江绚丽的一景。1991年11月,连贯荷城和南海西樵的高明大桥(荷城大桥)正式建成通车,这座独索斜拉桥,远看去像一条彩虹横跨西江,把高明与周边区域更紧密的联系起来。 江的东面就是我的故乡——南海西樵了。 在我家外面就一个很空旷的沙滩,这里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天然的游泳场。海风悠悠的吹,如果约上三两知己沿海岸线走,任江水冲洗着你的脚丫,在沙滩上留下自己的脚印,是一件快乐的事。我喜欢在晚上,坐在沙地上,看渔火点点,旷阔无边的海面上一艘艘轮船在海上航行,发出“朴朴”的轮机声,偶尔从远方传来一声的汽笛,顿觉在天地之间自己是如此渺小……
往来常羡捕鱼郎 小时候,我很顽皮,有一次,阿婶煲水洗被,我们几兄妹在船上争夺东西玩,我一个不小心,摔到滚烫的锅里去了,屁股马上烫起了很多水泡,吓得妈妈慌乱抱起我就往医院跑…… 爸爸妈妈那时每年都要到江门外海打渔,妈妈分不开身,就常常用一根背带把我绑在船帮上,背带很长,我可以在船上来回爬动。因为贪玩,我经常“扑通”一声地掉进水里,妈妈只要把背带稍稍一提,我就像一条鱼一样被“钓”了上来。 天气已经是寒东腊月时分,北风呼呼的吹,江里巨浪滔天。这天,不能“作业”(渔民在水里打渔)了,爸爸收起网,顺着风势,张起了帆,船儿稳稳当当地前进着,船快到岸的时候,我站起来,准备上岸,这时一个浪扑过来,船身一摇,我一个踉跄,就扑进海里去了,翻滚的“白马浪”(浪很大,象白马在草地上跑)把我淹没了,吓得我的老爸一个飞跃,跳进水里把我象小鸡一般抓回船上。冻冷的水把我呛着了,连打几个寒颤,这一次大病了一场。等我病好了之后,阿爸已经开始教我游泳了。他先是抱着我,等我在他手心畅快地游,慢慢地就放开了手,任我在江中挣扎。当我挣扎到筋疲力尽的时候,他才会伸出“尊贵”的手把我拉回来。他就用这“残忍”的方法教会了我如何在水里求生。那一年,我才六岁。当我学会游泳时,尤其是在打渔的时候,船在江的中央,我会随时随地跳进水里,饱尝畅泳的乐趣,那种快意,是不会游泳的人品味不到的。 傍晚,江边的小村鱼被一层烟雾笼罩。河边的埠头,竹影婆娑下,女人在树下洗米洗菜,孩童们在水中嬉戏玩耍,男人们用木桨一划,木桨的起处在水面形成了圈圈的弧点,划进水里的木桨却将那一个个圆弧划破。----一切都是那么质朴、安祥朴拙。 舟子破浪捕鱼归 渔民在水里打渔,每个月都会用不同的工具,而每个月捕捞的鱼类也各不相同。 三四月主要用幼小的网,捕捞的是青、草、鲢、鳙这四大家鱼为主。七八月份是“黄鱼造”(水上人家把盛产黄鱼的季节叫做“黄鱼造”),这时候黄鱼、三黎特多,当你看到满网都是白花花的黄鱼的时候,那种丰收的喜悦无以伦比! 十月份就开始放“飞钓”了。白天家家户户都在“执飞钓”(把“飞钓”一个个的勾在细绳上,把钝了飞钓磨得锋利)。飞钓不用饵,但密度要大,通常“一棍钓”就有无数口(飞钓特有的量词,一只飞钓叫一口)飞钓构成。飞钓放在水里就好象在海里布下的阵,任何鱼游过都会被钓钩到。第二天五点多钟收“飞钓”,飞钓钓上来的通常有鲈鱼、鲤鱼、黑鲩、白鳝等各类河鲜。 秋天到了,这是毛蟹正肥的季节。捕捉毛蟹,要用很粗很粗的网,因为这种蟹的爪特厉害,如果幼的网,很容易被它的爪爪破。捕上来的毛蟹,膏肥蟹香。 读了书以后,每到寒暑假,爸爸妈妈要我跟随他们“开身”(开船作业,打渔),因为我身体比较瘦弱,阿爸要在大风大浪中培养我的品格。西江经常刮台风,海上生活的人都很相信神灵,每当初一十五,家里总要先拜祭完神灵才开身。每当大风起时,当我看到爸爸妈妈与风浪搏击的情景,我的心里也会充满着豪情!渔家的开身都起早贪黑,通常半夜就要去了。因为水上的渔民都懂水流,根据水的涨退,和水的流向,分析鱼当天游动的情况。半夜鱼会随水流逆水而上,这时打鱼收获最大。
无田种水沐雨风 渔家人无田无地,他们只有在堤坝外打造他们的“乌托邦”。 七八月份,洪水季节,西江的江水上涨,我们的家很快就会被洪水淹没。我们把家搬到基边(堤坝),搭起帐篷,这就是我们暂时的“家”。小孩子不知道苦,以为这日子很是“过瘾”,会炫耀地会带农村的小孩来“参观参观”,过一过“水上人家”的生活。原来的“房子”其实用黄泥和稻草搭成的,被水一冲,就会散掉,但用竹搭成的屋架子还在。我们经常会游泳或划着小艇到被黄浊的洪水淹盖着房顶的地方去寻找房子的影子。 水涨起来,起码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水才会退,那段日子,我们划船到江里顺着水流去捡木柴,到岸边收被水淹没农民没有摘完的黄豆,或者去捉那“水蟑螂”,“水蟑螂”不知学名叫什么,但捉来用火一烘,吃起来挺香的,大人说这以肾很有帮助,对小孩子夜晚拉夜尿很有好处。等水一退,我们先把房子里的淤泥挖掉,把屋里冲刷干净,爸爸就用竹子先搭起一个屋架子,我们就用篾把稻草夹成一个个垛子,然后用泥和着稻草,筑成“墙壁”,爸爸会在屋梁上铺一两层我们喊“笪”的东西(用篾编织而成的,上面再涂几层光油,主要是防止下雨的时候漏水)。起一间茅舍大概只须一两天,新的茅舍到处都充满着稻草的香味。 以前打台风比现在要多,我们住的是草棚,台风一来,真的能感受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里吟咏的“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那种凄苦,那种困顿,我独知之!每逢台风来之前,我们先用大绳把房子的顶上固牢,但台风时,雨实在太大了,风象刀子一样刮过,我们在床上,只听到“呼呼”的风声,“沙沙”的雨声,慢慢地就有某一个地方漏水了,我们就用铜盘接水,但接着就有第二、第三个地方漏水,我们接不过来,只好几兄妹抱在一块,到家里比较干爽的地方来避雨。想起那段日子,虽然很苦,但“艰苦与共”“有福同享”的观念自小在我们心底形成。 水退的时候,哥哥和我经常会划一只小艇,到一些洼地用鱼网拦截游出来的小鱼,用虾笼捕虾……晚上躺在小艇里,我俩听听水拍打船旁的声音,仰着头,看天上的星星,看月亮慢慢移动到半空,感受夜空的宁静,洽洽的水声伴着我俩慢慢入睡…… 渔罢归来乐自如 西江临近大海,有很多鱼是深海鱼,有些还可以叫得出名堂,但有些就很难叫得出名。 “鲟龙”:小时候在西江经常能看到,大的有十来斤,小的也有三四斤,体梭形,咀尖长,体表鳞片表现为骨质菱形的原始鳞片,尾鳍为歪形。形状似“中华鲟”,只不过是“缩写本”而已。 “布鱼”:它身体象一块板平的布,或者似一个圆盘,它重有二十公斤左右。鱼口没有真正的上下颚,口器形成吸盘,过着寄生或半寄生生活。身上没有真正的脊椎,只有脊索。下身是白的,上面是淡红的,带有深蓝色的圆点,并且圆点周围有黑圈,表皮很光滑,后面是一支中间开裂的蛤。 “加鱼”:这种鱼的鳞呈绿色,嘴象“左口鱼”一样,样子很可爱。 “花锦鳝”:小时候跟我爷爷去放“飞钓”,晚上把钓放在水里,第二天把它从水里收回来。偶尔会捕上一条“花锦鳝”,我们把这“花锦鳝”称为“鳝王”,我们很佩服能收获“花锦鳝”的人,因为我们都觉得他们很有福气!
千百年来,浩瀚的西江飘过了千舟万船,见证了岁月变更,它仿若流光,在指缝间悄然流走,无声无息。我们祖祖辈辈靠西江生活,西江是我们的根,我可以自豪地说,我是西江的儿子!能见证了西江的浅歌吟唱的平缓,也见证了它的浩阔深邃,亦甚快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