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刚过,我一人拖着行李出了小区。寂静的街道..真好。 打车可能会有点困难,不过还好,时间尚充足。 路边的砖道难行,好在没车,我走在了行车道上,行李箱的咕噜咕噜声响彻了整条街,大早晨的,感觉有点抱歉... 正准备走完这条小街到大十字路口上多等一会儿,忽然看到一辆车转过街角,横穿马路直奔我的方向而来。 当我发现这竟然是一辆计程车的时候,心中一阵狂喜,刚想到把手抬起来,才发现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我面前。 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帅与不帅,仁者见仁,可他太是我的菜了。
我有点呆住了。
刹那间,我的思维开始迟钝,却又一齐生出N条信息并试图一齐处理,有点像已经堵塞了的十字路口却还在有大量车子蜂拥而入...比如,看到他,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整辆车,重新确认这的确是一辆计程车;比如,我必须迟疑,这么帅的人,会不会不是好人?大早晨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我该不该上他的车?比如,一般司机师傅们都不愿意这个时候拉人去机场,因为路途有点远,而回来的时候肯定空车而返,如此被拒载的经历我已经有过多回了,如果我说去机场,他会不会感到失望,毕竟早上五点多能拉到个人不容易;比如,我这行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放什么位置?... ...
显见不是什么高峰期,他的车子大模大样的半横在马路上,可能是看出来了我很难做下要不要上车的决定,反倒摆出一副耐心十足的架势,干脆转过半个身子,左手依旧扶在方向盘上,右臂肘搭在车座上,一字不说,耐人寻味地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做决定。 我忽然感到有点尴尬,怕被他看出我被他扰乱了心思,于是像做一道盲选题似的下了决心:“去机场么?”说着又一次看向他。 他看着我,点了一下头。 他的表情...没表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我感觉自己就像央视插播的广告一样索然无味。而通常,当强给我如此一副面无表情的表情的时候,我总是能充满自信地解读出各种含义,让自己更加悲伤、愤怒,让自己更加撕裂。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一个计程车司机的脸会让我联想这么多,也许他的表情像极了强吧,可此刻的这副沉静的表情,让我感到很舒服,甚至有点感激。因为我常常能在自己被强搞慌乱时清晰地看到他白开水一样的脸上分明展示着不知道没有隐藏好还是故意不小心显露出来的胜利和得意。如果哪天我和他离婚了,十有八九就是为了他的这副表情。 有哪个妻子能在极端无助和伤心的境况下平静温和的接受丈夫的这样一幅表情呢...?
所以,眼前这个陌生的的哥,如果我一时的慌乱的确被他捕捉到了 — 我想是这样的,我就像一个心脏挂在身体外面的人,喜怒哀乐全都写脸上了。如果能给我哪怕一分钟的时间准备,我也能隐藏得天衣无缝。这难倒英雄好汉的一分钟... 所以,眼前这个陌生的的哥,如果我一时的慌乱的确被他捕捉到了,那他也是照单全收的包容了。就像一片海里倒进了一杯绿茶,全然没有任何反响。 我有点感谢他完美地帮我化解了我的尴尬,又因为自己对他完全没有产生任何影响而小小懊恼了一秒钟。
我不讨厌金城武也不反感吴秀波,但身为一布衣百姓,我对留着长鬓角的男人总是有些不屑。想必这些个帅哥们一定也觉得自己帅呆了酷毙了,一副牛B轰轰的神气,觉得他们充其量也就能吸引到那些酷爱超短裙、黑丝袜和蕾丝花边的女人。 看来今天要改观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那类自封的天下第一帅,但我无疑就一俗人,看到了自己的菜,也会流鼻血。 忽地又想到了第一次和强见面的场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那时的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什么性格?能与我合得来么?他什么工作?有怎样的家庭?... 而此刻,如果让我去认识这个酷酷的的哥,这些问题我大概一个都想不起来,或者想起来然后抛去。召唤我的应该是一种原始的...什么冲动吧...
从后侧方约45度的角度观察他,完美的侧面。 第一次发现古天乐一点也不man,甚至有点娘...
清晨的机场高速一马平川。能在这样的路上跑跑车,当真让人爽快。 车窗放下,时速120多公里的风声呼呼灌入耳朵,一点也不燥人,反倒像速度与激情的调味剂... 收音机里大声放着水木年华的那首曾经颇为喜爱的...蝶恋花?蝴蝶花?什么来着...anyway... 我的心情开始变好了... 假装审视路况,我从后视镜里观察他,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他知道我在看他。我就是想要这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要这样。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毫不所动。 直到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才收回了目光。 但我知道我多少还是成功了。 我明显感到了他的不自然。
这些年各式各样的的哥见多了,急急躁躁的,嬉皮笑脸的,骂骂咧咧的... 像他这样的,从来没见过。
有一种极度的不真实之感。
他虽然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但我百分之一百的确信,他此刻的思维不是空洞的,这副看似淡然的表情绝对是思想作用后的产物。 没错,是这样的。怪不得这样一副表情总能让我联想到我那撕人心肺的老公。
他该不会是演员吧?兼职司机?体验生活? 不猜了。 总之,我很喜欢。
我坐在车里,闭起眼睛,听着歌声和风声,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谢谢他。
十分钟前的那一幕,总是浮现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任我拼命的回忆,总也回忆不起来曾经有过什么时候,强看到我,如此义无反顾地向我走来。 可眼前的这个人,一个陌生的的哥,我不管他是不是在看到我以前已经晃荡过大半个城市没找到一个“猎物”,所以看到我的瞬间立刻直奔目标而来,我只想在乎我看到的。那就是,他看到了我,非常自然、笃定、沉着地向我而来。 我从来没遇到过一个陌生人对我有如此的举动。 常有计程车主动停下来,司机探头探脑地问我要去哪,什么的。 可今天不是这样的。 那感觉,他好像已经认识我十年了。 那一幕,好像我下班走出公司,他在等我,把车开过来,等我上车。
就这么简单。
我懒得去分析他是不是一个情场高手,也没兴趣猜想他如此这番地搞到了多少女人。 我只是想哭。 不知道是为了这个夏日炎炎的早上带来一阵清凉的帅哥,还是终究都是我那渐行渐远的老公,还是为了我自己。
我多么希望歌声不要停,路一直延伸下去。 他不要消失。
只要这一切能不停止,我不会问他带我去哪。
呵呵。 他当然是带我去我要去的地方。 (我们的一生就像设计好的程序,没有人用枪逼我们要按着这个程序漫漫茫茫地走下去,我们还是如此自觉地听名于这个呆板的程序...好奇怪...是人心的懦弱,还是自然的力量?)
车子终于在机场国内出发口处停稳。 我说道:“56块?” “嗯。” “麻烦开张票吧,谢谢。” 他没说话,照做了。 打票的时候,我下车去后备箱取出行李,回到右侧的车窗前。 他已准备好了票据,递了出来。 我接过票,放进钱包。 他的车没动。 我放好票,开始原地整理钱包。 他还是没走。 我整理好钱包,开始继续假装整理钱包,同时用余光向车里打量。 他就这么坐着,一点也没走要走的意思。
在心里定了定神,我转头拉着行李离开了。
我感到一种窒息的绝望。
我听到身后汽车的发动,慢慢的走远了,很慢很慢。
没有任何道理,我的眼眶湿了。 我没说过,我不会说。 可我真的好像对他说:带我走。 还有:谢谢你。
飞机晚点半个小时。 真是难得的准时。
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 白得刺眼...
我想,多少年后,那张完美的脸,那一向令我醉心的男人的深沉,都会变模糊...
可无论如何,一定会留下一副画面...
一辆专为我而来的破破的计程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