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骨灰寄存在殡仪馆了，明年的清明，强将带着她回老家与公公合葬。
一个小小的、简单的葬礼。
此后这个人将越来越少地被其他人提及，直至彻底遗忘。
目睹并参与了护送婆婆的全过程后，心越发地凉了...自己一直向往并坚持着的什么，好像随着她走了。
我彻底地糊涂了...
也许，我真的是个怪胎，总想着与社会、与大众背道而驰...
婆婆弥留的那个晚上，我对这家人的耐心彻底完结了...
这就是她精心哺育、相伴了数十年的亲人们...
天知道，我多希望这最后的时刻，她的亲人们能安静的守在她的旁边，陪着她，或者轻声和她说说话，让温馨多多少少减轻一些苦楚...可是没办法，嫂子不时地扯着婆婆的耳朵，在她耳边不停的大叫：“妈！妈！”而后漫不经心地和强说着话。大家都知道，婆婆的神智始终是清醒的，只是再也无力表达了。 看到那一幕，我心里怒火难平，真想断然制止她，可我看着强，他那么坦然的坐着，毫无悲苦，也不觉嫂子的行为欠妥。我只能把噬待爆发的怒火转化为悲愤的眼泪...
Q总算是有一天没有网聊，但是无聊地打着哈欠，她在期盼什么显而易见，这就是婆婆捧在心尖儿上带大的孙女...她150多斤的身体里可装有一个叫心的东西？
婆婆离世后，医护人员开始为她擦身，婆婆的下巴因为塞上了棉球而变得合拢不上，由于临时要去别的房间取东西，医护对身边看热闹的Q说：“来，家属给帮忙拖着点下巴。”Q终于还是没忍住，早就开始网聊了，此刻不情愿的接手，抬头问：“要多长时间？”
唉，婆婆啊，是你教女无方还是人心原本就是臭的？
葬礼的那天，强抱着婆婆的遗像，对走在旁边的Q说：“丫头啊，看我乐呵呵地抱着你奶奶的相片，是不是和周围的气氛很不协调啊？”
死的人是你亲妈，你他妈还有脸问！！你还有心吗？？没有心，总有家教吧？？当长辈的一个个都这个德行，孩子又能是个什么东西！！
我走在前面，没有回头，我想，那张笑脸一定是世界上最难看的笑脸了...
爸爸妈妈打来电话，特意叮嘱我这个时候一定要多安慰强，因为本就没什么亲人，这次更加脆弱了，让我多安慰他，多陪伴他...
唉，爸爸妈妈，我能说什么呢？我苦笑一声好了，你们不知道吧，你们心中可怜的强子此时此刻正兴冲冲地和他亲爱的侄女商量着去哪玩呢！
真的，我活了三十几年，不是没有经历过亲人的离去，但还真的不知道亲人的过世能给一个家庭带来这么大的欢欣。
他们当真无情么？当真不孝么？
人家有人家表达孝心的方式...
关于灵车上是该抛纸钱还是硬币，大家兴致勃勃的展开讨论...
关于烧掉的衣服上的扣子们用不用剪掉，再次兴致勃勃的展开讨论...
他们认为，能与风俗保持一致了，就是孝，否则就不孝。
而我认为，这些都他妈是屁！
干干净净的马路上，撒上一天的钱，这就是孝子贤孙？？？
这是一群疯子！！！
他起初还耐心地给我解释，这是沿袭下来的风俗，废话，我能不懂什么是风俗么？
可是风俗是什么？是谁定的？这些所谓的风俗做出来有何意义呢？还有专门雇人来哭丧的呢，你怎么不效仿呢？枉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出了那么多年的国，骨子里竟这么的迂腐。
迂腐也就罢了，关键是无情...让我彻底的沉默了...
也许坏脾气的婆婆一生给了他们不少难处吧，但无论如何，没有她，就没有你们每一个人啊，这么重要的一个人正在一点一点的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你们每一个人的表情那么的木然，事不关己，甚至是迫不及待...
提到葬礼，我心更是悲凉。
婆婆离世的当晚，我无法停止流泪。也许因为她是我的婆婆，也许因为她是一个人。我觉得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渐行渐远而无能为力更为悲痛的了。
而他竟转过头来对我说：“差不多掉几滴泪就行了，没用。”
葬礼的前一晚，他说公司要来人参加，我说：“到时候刺耳的哀乐大响，旁边还围着陌生人，那种场合我可能哭不出来。”
他说：“你必须哭，否则会被人笑话。”
果不其然，第二天，哀乐响起，他们三人的眼泪如江水决堤奔流而下，Q哭的好伤心啊...
我本感悲痛，看到他们的表情，彻底哭不出来了，如有可能，我真想讥笑几声。
看着哭得梨花带泪的Q，耳边想起和她的对话。
Q说：“昨晚奶奶睡不着跑到我房里，哭了，说她不敢去医院，说进了医院就出不来了。”
我说：“我和你奶奶同住了这么久，这些话她从未对我说起过，看来还是和你亲啊。”
我说这话的潜台词是，这次你既然来了，就好好和你奶奶说说话吧。
这孩子反应如此之快，完全领略了我的意图，立刻回答：“这我可帮不了她，现在谁也帮不了她了，只能靠她自己了。”
唉，没让你干什么啊，只是陪你奶奶说说话啊...
我俩共同陪房的那个白天，她除了问两次奶奶要不要喝水，竟真的再无其他言语，只顾着和社会上无聊的小混混聊天了...
事到如今，我对嫂子和Q的耐心基本上彻底完结了。我承认，我都不愿正眼看她们一眼了。而我越是这个态度，强越是看不惯，觉得这孩子没有爸爸已经很可怜了，我对她还这样，就越发地对她好，追在她后面给她递钱，我看到这个，越发的不满...如此恶性循环下去...
终于，我被彻底孤立了。
我终于把我的丈夫推到了嫂子和他亲爱的侄女身边了。
游览时，他们三个始终紧密团结，没人支应我一声，我不是被远远的落在后面，就是做一只孤独的领头羊。这样的游玩也算够扫兴了。终于，我中途退场了。
看着他们远去，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三个字：我走了。
拒绝回复他的询问，我自己逛进了新华书店，买了一套邓老爷子的书：《实话实说》，瞧这老爷子说的，正合我意！
郁闷至极，我在极端不愿打扰爸妈平静生活的心情下，给他们打了电话，诉说了一切，他们说，这就是世道，这样的人家太多太多了...是我之前的生活环境太过简单了...
如果世态果真如此炎凉， 那这个世界当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让我十月怀胎生得Q这样的子孙满堂，我宁可孤独一人离开，只求个坦然！
后来，妈妈来电话说，强看到我那条短信，给爸爸打了电话，还哭了。
这也就解释了爸爸为什么无论我怎么义愤填膺都几次三番劝我立刻回家。可能是同为男人的自尊吧，他没有告诉我强给他打过电话。
我不感动。
因为我分辨不出，这是真心泪，还是葬礼上的鳄鱼泪。
所谓真心泪，是为他的爱人，也是爱他的人的离去而流的。
所谓鳄鱼泪，是为了避免一个人的孤独，为了感动我的父母，把我劝回家，而使用的计策。
这一家人的眼泪，该流的时候毫不吝惜，用不着流的时候，一滴都没有，珍惜着呢。
也许，无论真假，我都该为他肯为我流下几滴泪而受宠若惊？
呵呵...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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