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妻子加班,我带女儿去班上找她。她还要忙一会儿,我就在外边散步,很意外地发现她们办公楼的入口处,竟然有一个燕子窝,里面还有三只嗷嗷待哺的小燕子,毛绒绒的,一个个张着鹅黄的小嘴,不停地叫。过一会儿老燕子飞回了,给其中一个小燕子喂条小虫,没歇一下就又飞走了。一会儿又飞回一只老燕子,给另一个小燕喂食。虽然外形一样,但我想这是两只老燕子吧,是这三只小燕子的爸爸妈妈。在这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这忙碌飞来飞去找食的老燕子,三只可爱地叫着的小燕子,让这城市多了一点温情的气息。这个大楼的人也蛮有人情味儿,燕子窝就在大楼入口处,一些鸟粪不停地落下来。但进出的人都宁可避让一下,没人打扰这燕子一家五口的幸福生活。 我想起我老家的房子上,也有个燕子窝。那个房子,是我出生的时候父母建的一所青砖瓦房。我小的时候,每年的春天,我都怀着希望的心情盼望那对燕子从南方返回来,果然它们真来了。它们衔泥衔草,整修燕窝,欢快地叫着,好像在商量着什么。过一段时间,就只有公燕子飞来飞去找食,母燕就卧在窝里安安静静地孵卵。不知道哪天醒来,就听见房顶的燕窝里叽叽喳喳地叫,从窝里伸出几个毛绒绒的头和鹅黄的小嘴,那是小燕子诞生了。然后一对老燕子就辛勤地飞来飞去地找食,喂给它们的孩子们。到夏天的时候,小燕子就能出窝了,它们飞不太高,老燕子耐心地带它们学飞。秋天的时候,小燕子都长大了。天气渐渐变冷了,某一天,感觉屋梁上突然变得安静,原来老燕子带着小燕子已经长途跋涉,飞到遥远的南方去了。但第二年的春天,他们一定还会回来,我们过年打扫卫生的时候,都注意保护好它们在屋梁上小窝,等它们重返家园。 一别故乡,已经十几年了。偶尔回家,因为二姐在周口,我也多是在周口市与父母相见,老家很久没回了。那故乡的老屋,已经三十几年了,有些破旧了。院子里的枣树因为生虫了,父亲砍掉了一棵,我告诉父亲另一棵别砍了,因为如果回家,我想看到小时候的庭院,父亲就给我尽量保留原来的样子。但我知道,小时候的故乡,小时候的庭院,其实都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了。小时候,家的东面是清澈的小河,依依的垂柳,每天晚上有大群的鸭子、鹅嘎嘎地叫着,被小伙伴们赶回家去。我们小伙伴在河里游泳,可以掏螃蟹,捉鱼,在淤泥里还可以摸到遗落的鸭蛋。但现在,那条小河早已干涸。附近县城味精厂、制革场的污染已经影响到我们那里,有水的河也变得浑浊不堪。当年的小伙伴,都担起了为人父母的重任,他们背井离乡到外地打工,只有过年过节才回家,在这个日益贫富分化的社会里,他们是城市的边缘人,像泥土一样卑微地生活着,挣扎着。那些爱说爱笑的小伙伴,有的已经变成了沉默寡言的闰土。 在城市铅灰色的钢筋水泥丛林里,我已很久没有仰望蓝天,也很久没有见到燕子这可爱的生灵。今天见到的燕子,会不会是从我家飞来的呢?那么,它们还会飞回北方吗?燕子啊,你每年从南方飞回北方,而我却飞不回去了,每日这繁琐的工作,让我连回家探望父母的愿望也被久久拖延。而我儿时的故乡,更是一个无法走回的梦,永难再见。 立志当官的人总是自诩: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却没志气,不羡慕鸿鹄,“飞扬跋扈为谁雄?”我单单喜欢这小小的燕雀,因为这个社会上很多平凡的人,就是像这燕雀一样卑微地生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