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先生是我楼下的一位邻居,六七十岁的样子,很瘦,但蛮有精神,慈眉善目的,很和蔼。他是老警察,退休在家后,爱种些花花草草,他的房子又在一楼,养花方便。院子里的小角落,就是他的花圃,有铁树,有石榴,有菊花,有月季,还有许多我叫不上来名字,花木不很名贵,但都长的精神,绿叶红花一小片,让人赏心悦目。在他的带动下,院里的邻居也喜欢上了种花。除了他的花圃,邻居们又靠墙根开辟了两小块地,这家种丝瓜,那家种葫芦,还在瓶瓶罐罐里种了西红柿。夏天棚架上结出了长长的丝瓜,秋天金黄的菊花朵朵绽放,花架下的老邻居们闲聊谈笑,很是悠闲。 我不会种花,也没有耐性,有一年种了盆君子兰,竟然越过一冬都绿油油的,让我大感得意,这还多亏瞿先生的指点。他教我用淘米水给花浇水,还说冬天花要防冻,晚上放到屋子里来,晴天再拿出去见见阳光。待弄花草也是跟待人一样啊,要有心。 我岳母来绍兴,她腿脚不便,有时候好不容易下楼了,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这位瞿先生还耐心地跟我口齿不清的岳母说话,教她锻炼身体。 虽然交往不多,平时见面也就微笑一下,点点头,但我觉得他是个挺好的人。 去年的冬天,瞿先生突然住了医院,回来后就很厚的药棉缠住脖子,话也说不出来了。我跟他打招呼,他只能很艰难地笑笑。但阳光温煦的午后,还经常能见他默默地整理花草,浇水,施肥,好像在跟这些花草作无言的告别。 今年春夏之交的时候,再也见不到花圃前默默忙碌的瞿先生了。花草在日日炎热的风中有些枝叶低垂,院子里也少了些朗朗的笑声。 一天我出去上班,看到楼下布置了帐幔,很多拥簇的花圈,还有哀哀的哭声。我看到了瞿先生,他清瘦的照片旁挂着黑幔,眼光依然平静而温和。 下午下班回来,天空下起了雨,我仍然冒雨去了花圈店,给瞿先生订做了一个花圈送去。到了他的灵堂,在挽着黑纱的照片前我深深鞠躬。别了,瞿先生,一路走好。但愿在那天国,你依然能微笑着待弄一个美丽的花圃。 他的夫人,一个平时很热心的老太太送我,紧紧握住我的手。我除了安慰她"节哀”,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几天过去了,我又一次下班的时候,院里是金黄的阳光,瞿先生的夫人在细心地给花圃施肥,浇水。她的神情很专注,像在回忆,像在抚摸,像借着花花草草,与另一个世界的亲人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