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同学口中得知朱老师来伊犁了,而且三小时后就要离开,车票已经买好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让老师来去匆匆,我想,无论如何得见老师一面,屈指算来,从最后一次见到朱老师,到现在整整26年过去了,记得当时我正在师部办调动手续,朱老师也是来师部办工作调动的,没有想到这“弹指一挥间”,竟然弹去了26年的时光。
我打听到朱老师下榻处的电话,刚接通电话还没有来得急开口,电话中就急切的喊着我的名字,好像老师专门在等我似的,我知道这是有同学告诉他我在找他。我和老师约定了见面的地点,毕竟有二十多年没有见了,作为学生的我,如今都是一张沧桑的面孔,老师会不会更是一副步履蹒跚、龙钟老态的样子呢?
我一面开车一面想象着老师的样子,到了指定的地方,我把车停靠在街道旁边,就开始在人群中搜索目标,我把眼光投向一个个老汉,没有见到符合条件的人影,正准备上车继续往前找找,见前方走来一个人,身穿白色上衣灰色裤子,个子高高的,身板笔挺笔挺的,步履稳健,行动轻松,这个样子太眼熟了,我赶紧迎上去,见老师红光满面,精神灼烁,声如洪钟,我简直是惊呆了,在无情的岁月面前,朱老师居然还是神采依然,风度依旧,真是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26个春夏秋冬,风霜雪雨,夺走了多少人的青春年华,老师却还是当年那个潇洒倜傥的“大小伙子”。
老师见了我很激动,滔滔不绝讲个不停,他说他来伊犁后,就到处打听我的所在,他不知道我已经离开教育岗位十几年了,他还以为我在原来的那个县二中当老师,在那个县城没有找到我,他说他正感到遗憾的时候,没有想到我也在找他,老师的话让我很感动,来伊犁忘不了找我,说明在老师的心中还惦记着我这个学生,老师的话我是相信的,我们师生之间的关系不错,从初中到高中,我都是他的优秀学生,老师是喜欢好学生的,他作为校长,我敬佩他的办学能力,作为老师,我崇拜他的教学水平,在我们的学生生涯中,我们的师生感情很深,在我们这帮学生眼里,他不仅是我们的校长、老师,还是我们的哥们,男生有不少人称他为哥们,女生中别人怎么称呼我不知道,但我一直称他是哥们,朱老师也非常喜欢我们把他当作哥们,我和老师的大女儿年龄差不多大,但我习惯把他称作哥们,这样就少一些老幼尊卑的清规戒律,在说话时不会处处受拘泥。
称老师是哥们,丝毫不影响我们对老师的尊重,反而拉近了我们和老师的距离,我知道这一次是没有机会请老师进酒店了,二十多年难得一见,让老师这样走感觉很过意不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况且我们还是哥们,总得给老师买个小礼物吧!
于是,我们边走边聊,我把老师哄到了服装店,高档衣服咱买不起,给老师送件价钱适中的T恤衫还是有能力的,老师再三推辞但没有傲过我,最后也就欣然接受了。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们只能找个街边凉摊坐下,一边喝饮料一边询问彼此。
老师问到我最不想回答的孩子问题,但我还是强忍着悲痛告诉老师女儿没有了。老师叹了口气,眼睛里流露出同样的凄凉,紧接着老师说,他的儿子兵兵也不在了,是车祸,走的时候26岁了。
难怪有人说,幸福的家庭大多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从表面根本看不出这位“立如松,行如风”的老师,竟然也曾经历过这样的深重灾难,“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谁都安慰不了谁。
最终还是老师在安慰我,老师到底是老师,在任何时候他都忘不了自己的职责,“师者,传道、解惑、授业”。老师不停的安慰我,让我一切向前看,让我努力生活下去,老师还说,他不止一次的后悔当初的决定,后悔他拍着桌子向我们团子校的王校长要我的事情。他说,当初他们只是从二中的利益出发,把他们喜欢的好学生死死留在身边,没有真正考虑我们的前途。
老师的话让我也很难过,当初正是他的一个错误的决定,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让我失去了人生路上的不能挽回的一次机会,如果没有那场转校,也许,我就不是今天的我,也许,中间这32年的经历完全不同,也许,人生的结果就不是这样的。假如返回到32年前,我依然是爸爸妈妈手心里的宝贝,假如没有这32年,我依然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假如没有这32年,我也就没有今天的不幸遭遇。
听到老师在不停的责备自己,我说,一切都过去了,也许这才是命,记得妈妈在世的时候经常说,“人生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我说,当初你们学校的出发点没有恶意,因为喜欢我而把我挖到了你们的学校,因为喜欢学生而耽误了学生的前途,这只是客观上的错误,而不是本质上的错误,学校条件差不是校长的过错,让我们在学习最关键的两年,把时间浪费在建校的劳动中,不是老师的责任,是上级教育部门的决策错误,和你们无关,是大气候的问题,我从来就没有和你们计较。我还说,当初,我是有机会返回团子校的,那里的校长和老师一直盼望我回去,只是,最后我自己的感情也割舍不开,我不忍心扔下我的同学独自离开,我是他们的班长,我必须和他们同甘共苦,相依为命。
我们用最短的时间,说了很多话,后来,听说我在写博客,老师格外高兴,他遗憾自己不会电脑,他希望能从白纸上看到我的黑字。
出发的时间到了,我把老师送到车站,临别时,老师一再说下次再来伊犁,一定第一个找我,还说要包用我的车,他说,他找有权的学生出汽油,让我为他驾车,他说,坐学生的车感觉很好,尤其是坐女学生的车,就更加特别了,看到老师认真的样子,我当然是满口答应了,能够为老师开车,我的感觉也是蛮好的。
08年8月1日---1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