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发生时,我没有时间害怕,记忆里那短暂的两三秒,没有容我思考,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我只记得我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慢点,慢点。突然地,剧烈的疼痛完全占据了我,我不由自主地啊啊大叫。
好心人打开车门,问我伤势如何,能否走动,我记得我点头了,拖着剧痛的胳膊,在他们的帮助下走下车,一屁股坐在草坪里,接着坐在副驾位置的朋友被扶了出来,我记得他躺在草地上打滚,后来才确诊为内伤;我看看开车的朋友,如同一尊佛一动不动,但副驾的朋友说问题不大。有人说车子在冒烟,我便大喊,求求你们,把他拉出来吧,求求你们......
后来听说是车门变形,他根本出不来,别人用东西撬开车门,才把他拉下来,他胸前的衣服上很多雪,别人把他先送医院了,我和打滚的朋友只能等待120救援。
那天我先是被120丢在了一个以前根本不会注意的小医院,接着看医护人员来来往往似乎忙碌,但没有一个人搭理我,打我姐姐的电话,毫无例外地关机;打同住的人电话,庆幸还是开机的,但支支吾吾不愿意来帮忙。于是我只能忍受剧痛继续等待。打滚的朋友输上了液体,但我还是无人问津,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架到一个轮椅上,拍了x照。朋友的亲人赶来了,要带他走,问我怎么办。骗子显示我脱臼和骨折,我很害怕,孤立无援,便立刻说:我要跟你们走。他的朋友说,他们要去中医院,我最好去骨科医院。
听到消息的老乡赶来了,他们有一个开车,于是决定送我去骨科医院。感谢他们,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赶来,为我挂号,垫付住院费,陪我再次拍x照片,为我找病房(我那天出去吃饭,随身的现金只有300,已经在上一家医院被要去了说是治疗费,也不知道是出车费用,临近月底,工资卡上只有七八百),为我买来日用品,在找不到人陪护的情况下才离开--他们都是男人,其中为我垫付住院押金的老乡,我根本没见过,也是他开车送我们转院的。(出事时已经接近凌晨)。
在那个因为疼痛无法入睡的夜晚,我没有想到死神曾与我擦肩而过,我第一个念头在想,要请假了。然后是埋怨姐姐直到早上八点二十还不开手机。我一遍遍地无助地也是徒劳地听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突然我流泪了,我认为,就算我被撞死了,我也是无依无靠的,没有亲人在身边,我感到悲哀,难过。我把姐姐单位打电话,明知道没到上班时间,总算有人接电话了,我请她帮忙联系我姐姐。电话通了,我没有了慌乱和害怕,我说,你先请一天假,回去收拾一点生活用品,到骨科医院来。
我给公司同事发信息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以为周五一天,加上周末两天,或许我就可以回去上班了,所以我只是说,我要请假一天。
值班医生没有给我任何处理,只是扎了三角巾。早上八点半之后,主任来了,为我的胳膊脱臼进行复位,然后又让我去拍片子。这时候我的老乡们又一次来看我,而我说“还在路上”的姐姐十点多才到。我记得为我拍片子的是个很年轻的面孔,个子不高,姓肖(凌晨,在等待拍片子医生的过程中,我已经熟悉了墙上每张脸若干分钟,那个医生去某个地方睡觉了,我们按了无数次门铃,找人打了好多个电话,才在一个小时后等到了他出现),我刚刚被医生强行复位,更加强烈的疼痛使我无法按照他的要求站在机器前面,于是他让我躺下,而我自己却怎么也完成不了这个简单的动作,他说,把你左胳膊抬起来,放在我脖子后面。我脸红了,但我只能照做,我僵硬的姿势令他也难以帮忙,他说:你放松,把你自己交给我。我总算拍完了照片,起来的过程同样痛苦,他再次帮助了我,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脆弱,我很想拥抱他一下,虽然他是一个陌生人,但直到那时候,他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无比贴心的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