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奶奶病危的消息是4月6日上午9点左右，电话那头，爸爸的声音显得比较低沉，只是告诉我下周要请假回去。10点左右，爸爸再次打来电话，这次告诉我尽快回来。我知道，奶奶已经不行了。
过年的时候，奶奶和爷爷的身体都还很不错，尤其是爷爷，一顿饭有时还能吃一个馒头；奶奶吃的不多，但精神还好。只是在我们离开的那天，奶奶说：这次走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们了。奶奶的话应验了，仅仅2个月的时间，奶奶的身体就落到这般地步，这是我未曾想到的。
上午10：30我便买好了回家的车票，匆忙赶到公司处理了一下相关的工作，赶回家里已经是下午1点了。妻子已经打点好了行装，我们直奔东莞，并按时搭上了北上的列车。
软卧车厢里没有什么人，包厢里空着两个铺，除了火车的轰响和一闪而过的风景，我的耳边眼底再没有什么了，思绪渐渐回到了奶奶身上。
小的时候，爸爸在广东，妈妈带着姐姐和我在山东，爷爷奶奶从小照顾着我们，直到我五六岁的时候，才离开他们。我的印象中，奶奶有什么好吃的总记得给我留着，从来没有大声对我说过一句话。裹出的小脚行走起来比较吃力，奶奶说话也不快，是非常慈祥的人。爷爷奶奶今年都是86岁了，身体健康，这在村里是绝无仅有的，而且在2004年的腊月里，一下子添了两个重孙，在大家看来，是多么幸福的老人啊！
4月7日中午，妈妈打来电话，原本是告诉我接站的事情，却不小心透露出了奶奶已逝去的消息。亲爱的奶奶啊，你怎么不等等我啊，让我再看你一眼吧，你不是很喜欢米多吗，他也来看你了。
眼泪已然默默地顺着脸颊流淌起来，我静静地站在车窗边，看着苍茫的齐鲁大地，心狠狠地疼了起来。
走出站台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表哥已经在等着我了，没有过多的寒暄，我们默默地上了车。表哥说，奶奶是昨天中午的时候走的，妈妈过去的时候奶奶已经没有了脉搏。奶奶走的很安详，没有一丝的痛苦，却有着太多的留恋。
老家的院子里一片肃杀，所有的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或是扎着白色的带子，屋子正中是一口斑驳的棺材，我慢慢的走近，爸爸和姑姑们慢慢移开棺盖说：娘啊，石磊回来看你了，你别害怕啊！我的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奶奶的脸很是消瘦，面色泛黄，神态却非常安详。姑姑和姐姐拉着我，不让我靠的太近，避免我的眼泪落到棺材里。我一哭起来，整个屋里的人都开始哭了起来。
下午6点钟，“送浆水”的仪式开始了。司仪和纸马在队伍的最前面，爸爸、叔叔、我和堂弟紧跟其后，我们都穿着重孝，全身都是白色的衣服，手里拿着哭丧棒，我们后面是姑姑们，再后面就是其它的亲属。出了门默默地向村西头慢慢地走去。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我的眼里只有脚底下的路。走了大概10多分钟，一行人来到了村头。纸马落下，饭菜也在宽椅子上摆好，在司仪的安排下，奶奶的儿女们逐个用筷子翻着盘子里的饭菜，此时，众人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娘啊，就要上西方大路了，你慢慢走，别害怕！纸马点燃，在风中发出噼啪的响声，队伍一齐跪下磕头后便绕过纸马开始向回走，此时，哭声四起，儿女们嚎啕地呼唤着娘，在微凉的风中和淡薄的雾霭里传出很远很远。一路哭着走去，我才看到，这队伍足足有百十号人。路上已然聚集了很多围观的村民，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默默地为奶奶送行。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我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了，气管也揪的很紧，好像是有人伸手进去撕扯着一般。
第二天的上午，从岳父家赶过去时已经是9点多了，院子里已经搭起了灵棚，家族里的男人都跪坐在灵棚里，奶奶的遗像悬挂在灵棚的正中。匆忙换了衣服，我也默默地跪了下来。
每个来吊唁的人走到灵棚前的时候，爸爸便会领着大家向来人磕头，来人吊唁时，众人开始嚎啕哭泣，待来人吊唁完毕，我们再次磕头还礼。也不知哭了几次，也不知跪了多久，恍惚中，被人拉起来，出了院门，第二次“送浆水”的仪式开始了。
送完浆水回到院子里，已经是中午时分。姐姐拉我进到屋里，递给我筷子和馒头，可我实在吃不下去，看着屋里奶奶的棺材，我的眼泪就又来了。
1点钟的样子，正式的“出殡”仪式开始了。
岳父带着米多也来了，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便开始大哭起来，他不要妈妈穿白衣服，自己也不要穿白衣服，我知道，米多一定很惊恐。
棺材被抬上了灵车，众人在灵车前磕头，做最后的道别。当灵车缓缓地向村东驶去的时候，队伍挡在灵车前，随着灵车向后退去，哭声再次响起，大家都在挽留着奶奶，可却又如何能挽留得住呢。就这样哭着，就这样缓缓地随着灵车走着……
到了村东的大路上，我和爸爸跟着上了灵车向火葬场驶去……
回来的时候，我怀抱着奶奶尚且暖热的骨灰向墓地走去。墓地在村东，路的一边是荒地，另一边是整齐的树林，大概走了5分钟，我们便来到了墓地。其时，墓穴已经挖好，按照风俗，我们把骨灰放到了墓穴里，还放了镜子、梳子等物品进去，并点燃了一支蜡烛。于是，众人围着墓穴开始走，我看到，墓穴很大，里面分了南北两部分，奶奶的放在南面，我知道，北面的是给爷爷留的。在正反各转了三圈后，我们便向村里走去，每个人都不能回头，要一直走到家。我在心里默默地叨念着：奶奶，我走了，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
回到北面叔叔家，爷爷这些天一直是在这里住着的。爷爷一看到我，便开始哭了起来，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爷爷的手，从爷爷低声的呜咽声中，我能感受到那种极度的悲伤。相濡以沫近70年的另一半走了，爷爷要一个人面对今后的日子了，他的心里该是怎样的难过啊。
爸爸妈妈今后要一直在老家陪伴着爷爷，他们不会离开，一起安享晚年。而我，却不得不又要远行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