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唯育四野。 三千年前的雨季,便是在这里等你了。
夕阳落照,再回忆久远又悠长的驼铃古道,仿佛大河流域的文明早已随着黄沙烂漫而越走越远。
干枯的历史,如同生死的轮回,春风又起,送来远方你的消息。千年的干涸会否在一瞬间风韵枝头。
那伟岸的身型似被上苍所筑就,谱育了情感的一次长篇。
如在生命孕育的初衷,就被写入命运的家谱。
那么,请不要后悔。
只因你我曾经绿色!
纵使黄沙之外还有黄沙,纵使古道的尽头已没有尽头。
我都要踏驼铃择路而来,只因几个世纪迟立的等待,沿残垣的方向看季风怎样的吹过沙丘,掩埋着一切。
驻足城外,还是当年盘舞的身型,却只剩满是皱裂的枝干,勾起我心灵惟一的伤痛。
从此绿叶再无法握你身影偷生,饮臼之痛,遂不予诉说,甚至看尽这黄沙。
城已墟,一如我心!
一种树下对月独酌的凄情,烽台一篝晚火烧出千年以来你的历事。
三十六国的繁华啊!
装不下你曾经英雄饮马,胡舞狼烟的壮烈;
装不下你曾经佛侣打坐,商队驮呤的迟暮;
装不下你曾经长安望月,八百急递的念想;
装不下你曾经晨钟暮鼓,漫天黄沙的飞舞;
装不下你曾经簇簇绿叶,默默金黄的季变。
墩煌人的血啊!
被欧罗巴人侍奉的神何?
从小河墓地流出的树木灵魂啊!
同一条蜿蜒大河哺育的文明呵!
还有一个结着千年之恋的人勾勒出的默默思念,广漠又寂寥的历史,一段没有结尾的风沙之曲。
不管你是否已因耗尽生命而干枯,不管你是否因干枯久立而铮铮倒下,不管你是否因漫漫风沙而腐去。
三千年了,那刻骨铭心的回忆早已在心头择露而栖,汲取我的生命。
待到哪一天我猝然逝去,弱水河岸,请准我和衣与你入土而眠。
枝干干枯死了的你啊!
是一部无语的哲学,是一种铮铮不倒的信念,是一种勇抗自然的精神,是一座至美的雕塑。
而枝干灰白活着的你啊!
是一页风沙的历史,是一种生命的象征,是一抹施加眸旎的禅意,是一种生者以你为荣的信仰。
冠枝如伞,娇叶临风而舞,斑斓漫过长沙路,河岸一片生命的海洋,是否你依然执着如往昔。
日月轮回,阡陌聚变,哪怕是千年之后的千年,而相遇之初的感动,仍美的举世无双。
以龙舞蛇盘的身姿,大漠烈日的残暴,变化无常的风沙,傲拒盐碱的特性,屹立大漠。
远离繁华的文明,将肆无忌惮的风沙留给自己,在不断重生的精神里,无语地昭示着生存的意义。
任弱水流出感动的眼泪,任一代代统治逝者如斯,因为生于此、因为长于此,因为毁于此,这几千年始终不变的唯一。
那景致,那身影,那一番喂养生命的衷心,甚至那依风招摇的叶丛。如血酒、如羌笛、如坠漠的残阳,把你的诗在我的心头鸣起。
我相信在沧海轮回中的相遇,或许早已注定了我的牵挂与等待。
三月的春风里不闻一声莺啼,活了千年、立了千年、还要在倒下的一千年里再继续这根深蒂固的情愫么?
我终要在离开前,与你续一段旷世的爱恋!
等待的忠贞让我向大漠敞开胸膛,当我发觉自己也是一棵枯干的树时,已过千年。我要再历经二十几载的哺育,发出新枝与你执手。
仿佛遥远的绝响,那么悲壮那么凄凉。
将等待演奏成再生的序曲,我用残骸和灵魂化为一千年只能见你一次的树——胡杨!
在水生与旱死的边缘为你苦苦守侯。
铿锵枝干、烈烈风骨,枝枝叶叶尽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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