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领导姓周,是一个秃顶的矮个子小老头。班上的同事,当着都叫他周主任,背着,大多数得直呼其名。有孩子的同事,一般都教孩子叫他周公公。呵呵,“公公”的公公。
领导平时都是乐呵呵的,看谁都笑。没事的时候,会跑到班上来吹牛,跟一帮年轻人一起神侃,要是谁说了点什么带颜色的东西,他也不阻止,就是笑着说:“你格老子一天吃多了来姓啥子都不晓得了!我们这儿还有女娃娃哈,嘴巴放干净点!”其实有时候他得意起来,自己也忍不住说点什么。每次这种时候,我师傅,还有杨八赖,就会狂笑着说他:“周主任,你好坏喔!”
领导家有个儿子,是个大龄青年。我师傅他们都叫他“李宗盛”,当然,这不是因为他歌唱得好,而是因为他的长相。我猜,这也是为什么他成为大龄青年的原因吧。
硫酸厂是个女性奇缺的地方,单身汉多得不得了。厂里稍微有点实力的家庭,都会放出话来,谁要是肯嫁给他们家儿子,就许以什么什么样的条件,要么是房子啦,要么是钱啦。反正挺诱惑人的。
可是领导家不行。他在车间里是副的,只管着我们一个班,相当于一个大班长,没实权,也没油水。领导家爱人也姓周,同样是在没钱的位置坐着。于是,李宗盛就成了老大难。
领导当然不甘心了,于是,厂里来一个女娃儿,他就要盯着。
班里有个叫小美的女孩,个子很矮,但性格特别好,不温不火的那种。领导特喜欢她,找了很多人去试探她,或者直接跟她提。可是,她从高中起就跟一个男同学恋爱了,七八年了,虽然不在一起,但她很执着地要等他。领导简直是无可奈何啊!要是她干脆把婚结了,领导肯定也就死心了。可是她就不急!那个男的,在北海,一年也很难见上一次。领导就常常旁敲侧击:“小美呀,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吃糖啊?你们俩隔得这么远噻,你要小心喔!”有时候,领导也会说:“小美,干脆点,在硫酸厂找一个算了!”可小美就是不接他的喳,领导也就没办法了。
我刚刚上班时,觉得这领导人蛮好的,对我也是照顾有加。有时候听班里说他小心眼什么的,还不相信。
有天,班里的技术员赵姐突然跑到我宿舍来玩。也没说什么事,两个人就坐一起织织毛衣,拉拉家常。说着说着,她就问起我,想不想交男朋友呀,有什么要求呀。又问我,想不想找一个厂子弟。我就说了,暂时不想找呢,我希望有机会调回老家去。赵姐顺着我的话就说了:“我也不喜欢厂子弟。两个人好呢倒还没有什么,要是你觉得不喜欢了,不想谈了,对方的七姑八婆的全部跑来缠着你,烦都烦死了!”赵姐又说,她老公就不是厂子弟,对她特别好。两个人在厂里住着,双方老人都不在身边,特别自由。
想想赵姐说得有道理呢。等赵姐走了,我也没多想,只是以为她真的只是来找我玩玩的。
过了两天,班里开会。人没来齐的时候,大家就各自找位置坐着等。领导坐在我平时上班坐的位置上,斜着眼睛望着我,抿着嘴,很暧昧地笑着。我心想,这领导,今天怎么了呢?
然后看见领导一边继续对着我笑一边大声在问:“小赵,我前两天托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赵姐也大声地回他:“我问了,人家不同意!”
领导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笑容没了,一副不自在的样子,咬了咬牙,装着若无其事地说:“不同意就算了嘛!开会!”
我似乎突然明白了,赵姐那天到我宿舍来,是受了领导的托付,做媒来了吧!领导肯定想不到,他找的媒人,根本没有想要帮他喔。我心里暗暗笑了一下,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听领导训话了。
只是,从此以后,我在硫酸厂的好运就结束了。首先,是听有同事说,领导私下跟大家议论,我跟师傅“过从甚密”,过了不久,又听说,原本定下来的,提我做技术员的事,搁置了。
想想我也觉得无所谓,在班里的女同事里面,我文凭最高,按国家规定,到年限就可以评职称的。至于能不能真的坐到技术员的位置,有多重要呢。
不过领导的小气,我算是见识到了。我更觉得赵姐的话有道理了,这样的领导,要真的成了公公,我的日子,只怕不是那么好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