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接到二姐电话,告诉我大哥今天中午去世了。放下电话,心情沉痛无法言说。工作上还有一堆事务,我告诉同事小吴我心里很乱,麻烦他帮我处理一下。关上办公室的门,我泪流满面。 大哥是大伯家的长子。父亲兄弟二人,大伯是我们大队解放后第一任书记,他正直无私,带领乡亲们修公路,建水利,整农田,搞生产,被乡亲们赞为焦裕禄式的好干部。后来大伯积劳成疾,英年早逝,留下六个孩子。大哥那时刚刚中学毕业,就跟父亲一起挑起了家庭的重担。我们俩家的田地加起来有十几亩,整地,施肥,播种,浇水,收割,打场这些重活累活,都以父亲和大哥为主,我们弟妹们帮忙。大哥跟父亲一样,都是话语不多,埋头苦干的人。在烈日下打场一天,他们只有默契的配合,很少闲话。 为了大哥的前途,父亲把他送进了工厂。大哥是个能吃苦又肯钻研的人,又为人厚道,深得领导和同事们的尊敬。他自学了建筑知识,又在实践中积累经验,到大学进修学习,他能独立设计建筑图纸,对建筑施工做准确的预算决算。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勤奋,一步步地走上了领导岗位。他是我们的自豪。 大哥对大娘非常孝顺,对我父母也很尊敬。他每次回家,都要带上特产礼物到我家看望父母。父母和大哥大嫂总是笑谈家常,家里充满浓浓的亲情。 大哥对弟妹也很关心。大伯去世了,大哥就是大伯家的顶梁柱,长兄如父啊。大伯家二哥三哥都在他的关心鼓励下考上了大学,有了很好的工作。他们的婚事也是大哥主办。我和弟弟结婚的时候,大哥都带着子女来参加,很重视。我忘不了大哥对我婚礼的操心,和他爽朗的笑容。 大哥对大嫂很好。大嫂农村出身,学问不高,但非常贤惠。大哥虽然事业上不断升高,但始终跟大嫂恩爱相守,抚养两个孩子长大成人。 大哥对教育非常重视。他有一子一女,在大哥大嫂的教育下都很努力上进,于同一年考上名牌大学。那时大哥多高兴啊,他给我们都打电话报喜。他送孩子上学时到我家,我跟他一起送孩子去学校报到。那时大哥事业正好,孩子又争气,他身体多健康,笑得多开心啊。我永远记住那个欢乐的时光。 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送完孩子上大学不久,他检查出来竟得了胃癌。那时我已经在绍兴了,听到这个消息,难过极了。父亲更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提起这事就流泪。 2005年的春节,我回去看他。他精神还好,只是原来魁梧的身体变得消瘦,让人心酸。但他谈笑还是那么爽朗。后来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是声音很响亮地说,他恢复得很好,不用挂念。我们还真以为他身体恢复了,为他高兴。现在想来,他是不想让我们伤心才故意用这样乐观的口气说话吧。多么坚强,又多么体贴的大哥啊。 这两年父母在我这里过年,我也没能去看望大哥。前不久跟三哥通电话,三哥说大哥身体不好了。我还渺茫地希望在这医学发达的时代,癌症能够被抑制,被治好。我已经准备好了,今年国庆放假,一定回去看大哥。但谁知道,他没能等到这个时候。2005年春节的那次匆忙的会面,竟是我跟大哥的最后一面…… 今天这个寂静的夜晚,我回想着大哥的音容笑貌,泪眼模糊。周日早晨,大哥的遗体就要火化了,我还在千里之外,我为此而愧疚,我对不起大哥。弟弟在您病痛的的时候没能伺候您,在您走的时候也没能送您最后一程。我只能洗干净我的手,遥向家乡的方向,跪读《圣经》。祈祷大哥的灵魂升入天堂,安祥,安乐,永远…… 2007.8.24
补记 周六早上,我眼前总浮现出大哥的笑容,他好像在说:“弟弟,我走了,你不送送我吗?”我心底一个越来越强烈的声音告诉我:“回去!我要回去送大哥一程。”但这两天正好有后续职业培训和考试。我联系到外甥小兵,安排他这两天的培训先代我签到听课,周日下午我回来考试。我以最快的速度买了周六去周日回的往返机票,买了绍兴黄酒给大哥做祭品,打的向机场飞奔。 在杭州萧山机场登机,飞机起飞了,我无心欣赏舷窗外的白云蓝天,心里只在默默地说:“大哥,我回来看您了。”下午三点半,飞机在新郑机场降落。我坐上刘师傅的汽车,飞速向西华赶去。下午六点半赶到西华,三哥和弟弟开车过来接着我们。弟弟又陪我去给大哥买了花圈等祭奠用品,我们就向殡仪馆赶。 到了殡仪馆,进门就看见大哥的灵棚,庄严肃穆。大哥的遗照在花丛中微笑,依然那样年青英俊。大哥啊,弟弟来看您了,我回来晚了。我抢前几步跪倒,痛哭失声。二哥,三哥和大嫂都来搀扶起我,大哥的一双儿女也过来向我行礼,我赶快搀扶起他们。我走上台阶,水晶棺里大哥静静安睡,他受了太多病痛的折磨,虽然被子蒙住了他,但我仍能看到他原来魁梧的身材现在是多么消瘦。我又一阵心酸,再次跪在大哥的棺前痛哭。亲人们都上来搀起我,父亲也劝我别哭了。我怕让父亲太伤心,勉强止泪。我们就围坐在大哥的水晶棺旁坐下说话。 亲人们说,大哥走的很安祥,他是静静地睡去了。癌症发现后的三年里,他一直很坚强,很乐观,从来没有放弃过跟疾病的斗争,没放弃过痊愈的希望,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无论病痛多么折磨他的身体,他就是咬紧牙关不喊一声疼,不叫一声苦。无论谁给他打电话问候,他都是尽量用响亮的声音说自己恢复得很好,不让亲友挂念。反而他经常安慰大嫂和儿女们。大哥是真正的男子汉,病也病得硬朗,死也死得尊严。 院子里摆满了亲友和大哥的同事、朋友们送的花圈。大哥生前在单位很有威信,他重为人,重情意,朋友众多。大哥得病后,众多朋友来看望他;他去世后,每天都有一拨又一拨的同事和朋友来殡仪馆祭奠,争着帮忙,我们这些家属不用操心,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我想,一个人生前的荣耀可能掺杂世俗的成分,而死后的怀念才见人格的魅力、情谊的深远。能跟大哥一样,活着无愧于心,死后众人怀念,也不枉人生一场。 大哥的一双儿女都已参加工作,也都有了对象。女儿在房地产公司做建筑预算,男友在上海读硕士,小伙子很朴实;儿子在学校当体育老师,女友是舞蹈老师,很漂亮。儿女如此,大哥也当放心九泉了。 我们亲人们围着大哥的灵柩长夜守灵,一边谈谈家常。亲人们也是天各一方,聚少离多,但心是在一起的。我们的大家庭有一种团结互助,诚实上进的家风,有一种内在的凝聚力,无论天涯海角,这种亲情并不因距离的遥远而阻隔。 因为周日要参加后续职业资格考试,我定的新郑机场的返回机票是八点。把事情跟二哥三哥说了,他们都很理解。凌晨四点,刘师傅开车来接我,我把给大哥千里带回的黄酒放在供台上,再次跪拜大哥,跟亲人们一一惜别,在茫茫夜色中踏上了回程。 在新郑登机,飞机起飞后,我透过舷窗向外看,下面是洁白的云海,上面是澄碧的蓝天。心中默默祈祷,大哥的灵魂也一定在向着这澄碧的天空飞升,飞到那没有病痛,没有忧虑的天堂。
2007.8.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