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班后陪李老师打了一会网球。他打得很稳健,我则显得有些生疏。七八年了,都没再摸球拍了,看着眼前飞来飞去的鹅黄色小球,思绪一下飘到很远很远的大学时代。
其实轻易不愿回忆那段时光,因为大学于我是最郁闷的时刻。但其间有一位老人,却让我想起来就觉得温暖。
那时候对于运动并没有特殊嗜好,只是因为读书容易钻牛角尖,所以经常头疼,而运动是唯一的缓解方式。兰州是一个多风沙的城市,一天之中数早晨风最小,然后随着时间推移,风速逐渐加大,晚自习的时候经常都是飞沙走石的。所以早晨是打球尤其是兵乓球的最佳时机。
已经想不起来老人的长相和姓名了,只记得他好像是学校隔壁民航家属院过来的。那些从校外跑来打球的小屁孩都尊敬的喊他“教练”。最初他是不苟言笑的,直到偶然一次双打,我接了他几个球之后,他微笑着说了一句:手感不错嘛!
结果第二天早上去打水,路过兵乓球区,才发现他早已经等候着我了。
“来来来,丫头!从今天开始我好好教你打球吧!”说着,他就从包里拿出另一只崭新的球拍给我。
“丫头,打球讲究快、准、狠!缺一不可噢。”老人一边和我对打,一边纠正着我的手法。
我有些受宠若惊,不明白他为何对我如此看重。老人很爱干净,他的球拍从来都不给别人用的,而只要我一去,他立刻就会从包里拿出来递给我。
有一次我忽然觉得这样认真练球太累,随意一点不更好吗。但是看着老人那股认真严肃的样子,忍不住说“其实打那么好有什么用啊,只不过是娱乐而已嘛”。老人呵呵一笑说“你潜力不错的,再好好跟我学一段时间,肯定进步很大的。”
我不再说什么了,还是每天早上跑过去跟他对打半个小时,然后去图书馆看书或者去上那些无聊的课。
有一天,一位高年级的男生和我对打,他让我站到靠墙那边的位置,而他则站在图书馆台阶那边位置。他的意思是照顾我这个女生,怕我接不好球,肯定要跑来跑去捡球。我什么也没说,开打。只见他不断的跳下台阶,远远的将球捡回来,再打,还是他跑去捡球。终于,他抬头说,你够狠的啊!什么球都能给扣死了,还那么快,我都来不及接呢!我只是呵呵一笑,心里却开始感激起老人来。
还有一次,高年级的另一个男生叫我打球,他性格比较内向,所以什么话也不说,闷头开打。看着他跑来跑去的捡球,再看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连忙说不打了休息一会吧,结果他还是不肯罢手,只好继续陪着他打。看来别人并不都和我一样把打球当娱乐,遇到这样较劲的男生,只好自己故意输几个球给他才作罢。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大三下学期,天气越来越寒冷,周围的同学都开始忙着考研,我虽然痛恨哲学,但它至少也是我心灵的一个归宿,于是也随波逐流的跟着上自习,夜以继日的做着那些枯燥的试题。早忘记自己有多久都没有去打球了。
一天早上,起床后匆匆吃了点东西就抱着一摞书往教室跑。刚到餐厅门口那条街上,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回头一看,老人骑着车赶了上来。
“怎么最近一直都不见你了呢?我天天在那边等你来打球呢!”
望着老人乐呵呵的笑容,我却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时候,对于未知前途的担忧和迷茫,让我一直处于难以名状的压抑之中,还有那些不齿的背叛和谎言,也让我逐渐麻木了自己。老人的微笑犹如冬天清澈的阳光,在瞬间温暖了我。让我更感动的是,我这样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丫头,连班主任老师都几乎叫不上名字来,又有什么值得老人在寒冷的早晨天天等待呢?
没等我说话,老人从包里拿出一袋糖果递给我,我呵呵笑着挑了几个可爱的小金桔吃,“这是您给孙子买的吧?”“不,是专门给你带来的!给孙子的都在家里了,今天是圣诞节啊,傻丫头。”不由分说,他把那包糖果全塞给了我,“带回去分给同学吃吧,我走了!”
望着老人的背影,嗓子里忽然涌上来一种酸酸的东西。
离校前的日子,我终于有一些机会和老人又一起打球了。他问我工作找得怎么样了,还特意留了他家的电话给我,并叮嘱我说,现在工作不好找,如果回西安后不太顺利,要记得给他打电话,或许他能帮我在西安民航系统找一些职位。“至少会帮你渡过生存压力吧。”
老人说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丫头,心气高傲,哪里会想到现实社会的竞争会是那么残酷。之后的大半年时间里,我几经沉浮,几度挣扎,但我怎么也不想去给老人增添麻烦。直到工作最终稳定下来之后,有一次整理旧物,翻到老人留给我的电话,打了过去,对方告知我老人已经回了湖南老家休养。
至此,我再也没有老人的音讯,我也再没有摸过球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