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还正在酣睡,妞妞欢叫着推开门喊:“爸爸,快来看呀,咱们家厨房飞进来一只小鸟。”我被妞妞拉着跑到厨房一看,原来是一个小麻雀,它吓坏了,到处扑楞着飞,但总是碰到门上或玻璃上,最后它钻进了一个小角落。我从角落里把它掏出来,它灰黄色的羽毛,褐色的小头,黑黑的眼睛无助地望着我,嘴角还有些未褪尽的鹅黄。原来这是一只刚出窝不久的小麻雀。妞妞喂它吃东西,它也不敢吃。我对妞妞说:“妞妞,我们把它放走吧。”妞妞说好,我们把它捧到窗户外,伸开手,它嗖地一下远远地飞了,在空中只留下一个灰黄的小点。
住在城市的高楼间,麻雀也少见了,但在我的故乡,它却是随处可见的小小生命。 春眠不觉晓,你也许会被一阵唧啾的鸟鸣唤醒,看到窗外新绿的枝桠间,几个麻雀在蹦跳欢唱,枝桠像五线谱,它们就是那跳动的音符了。这真是最美的晨曲。 炎夏的暴雨伴着电闪雷鸣,叱咤而来,麻雀们煽着濡湿的翅膀飞回它们在土墙缝里的家,它们嘴里衔着小虫子,喂给窝里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麻雀。在天气放晴的时候,你也许会看到刚出窝的小麻雀,在老麻雀的带领下学飞,它们每振一下翅都飞不太远,但仍不断地飞啊,飞啊,直到它们的羽毛渐渐丰满,翅膀渐渐有力。 秋风伴着严霜降临了,大鸟都已南迁,麻雀还固守着它们的家园。在广袤的田野上,在河边飒飒摇动的芦苇里,你往往会见到几只麻雀在奋力地逆风飞翔,你也许会对这小小的生命生出一种敬意。 当雪花飘落,覆盖了广袤的田野,清晨扫雪的时候你还能发现雪地上有麻雀们小小的爪印,但偶而也会在雪地里发现冻死的麻雀。这是它们生长的土地,它们生于斯,长于斯,鸣叫了,飞翔了,最后在这洁白的雪野,寻得了自己最后的归宿。 没有鹰的飞扬跋扈,没有枭的贪婪狠毒。麻雀,它们是平凡者,但有平凡者的尊严;它们是微小者,但在暴雨里振翅,在严霜里奋飞,在冰雪中发出自己微小的鸣叫声,它们是微小者,但又是伟大者,我向这微小而伟大的生灵敬礼! 遥远的故乡,现在又快到麦收时节了吧,我想念那金黄的麦浪,父老乡亲挥汗如雨,收麦,秋种。担水,施肥。他们的皮肤是土地的颜色,是麦浪的颜色,是太阳的颜色。他们憨厚的微笑是平原上盛开的花,他们爽朗的笑语是大地真实的声音,他们流淌的汗水是对大地母亲最崇高的礼敬。他们的果实是血汗的结晶,很沉,很重。重过一切权势者的功名,重过一切富贵者的虚荣! 农忙过后,家乡的父老乡亲们又要背井离乡,到不同的城市里打工挣钱吧。建筑工地上是他们的身影,他们住最破的窝棚,却建起了一座座高楼大厦,一条条宽敞的公路。他们跑运输,做生意,进工厂,收破烂,只要能做的一切工,不管多苦多累多脏,他们都做。 他们用汗水浇灌着希望,用拼搏创造着未来。他们为城市的发展付出了辛劳,却面对着城市人的白眼;他们的生存状况恶劣,他们的孩子上学艰难。同一片蔚蓝的天空下,权势者的汽车扬尘而过,大酒店莺歌燕舞,夜总会灯红酒绿,而简陋的工棚里,劳作者满目焦灼。 他们是农民,他们又是工人,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劳动者,创造者,支撑者。而那些高高在上的,是这个世界的侵蚀者。 他们是卑微者,但是,我觉得他们高贵!而那些自命高贵者,我觉得他们卑贱! 天空中有麻雀飞过,我向这微小而伟大的生灵敬礼!如果我的笔能够写一些断篇残章,我愿永远为卑微者而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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