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搬家后,阿祺的医院一直没有着落。以前那家不想去了,原因有三:一是距离远了,阿祺不肯长距离地坐电车;二是主治医生似乎很喜欢开药,稍微说个什么症状就开药,但吃了那么一大堆药却收效甚微;三是有一次遇到一个在候诊室里发作了的男孩,那个孩子有16、7岁的样子,当时他跺脚捶沙发大喊大叫的样子把阿祺吓到了,之后就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去就诊。 后来在网上找到一家距离很近的,看主页上宣传得很好,就预约了。去了半年左右,发现这似乎是个想方设法收钱敛财的机构,一怒之下又不去了。然后想要预约本区的疗育中心,但连着打了三个月电话都没能打通,比抢春运火车票都难。在烦恼困惑之中,突然灵光一现––何不试试邻区的疗育中心?其实从距离上来说,邻区的反而更近些,交通也相对方便点。于是7月份时试着打了电话,居然约到了,9月12号,也就是今天。 疗育中心提前两周寄来了问诊票等材料,需要我准备的材料也有很多。我把以前的就医记录整理好,检查报告都复印了,用药记录也一一贴了便签,方便医生查寻。为了减少阿祺第一次来医院的焦虑感,我上周四先过去探了下路。从哪个出口出地铁,然后往哪个方向走,小儿科在几楼,医院附近有没有吃饭的地方等等都考察了一遍。 今天上午10点半,我带着阿祺出发了。阿祺问我午饭在哪里吃,我说在疗育中心对面的餐厅吃。疗育中心对面是残疾人运动中心,一楼有家餐厅,服务员大都是残障人士。看网上的评论都说这里的午饭又好吃又便宜。阿祺最近对去外面吃饭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有这个餐厅引诱着,他可能就不排斥新的医院了吧。 疗育中心离地铁口还是有点距离的,要走15分钟左右,基本都是小路且坡道偏多,好在提前探过了路。走过一座桥的时候,看到了平时很少能看到的一趟电车,使得炎炎烈日下的路程有了一点乐趣。 11点20分左右,我们到达了疗育中心,预约时间是12点半,刚好先吃个午饭。阿祺怯生生地站在餐厅门口不敢进去,一直问我,里面有小孩子吗?我说咱们来得太早,小朋友们还要等一会儿才来呢。他再三确认了有小朋友会来,才终于肯进去。在门口点菜的时候他也是一直磨叽,问了十几遍都不肯说要吃什么。最后看我点了烤鱼套餐,他才说要点一样的。在等上菜的时候,终于有小朋友进来了,阿祺看到后似乎松了口气。大概是找到了同类,有了安全感吧。 吃罢午饭,我们去疗育中心开始办理就诊手续。这是家规模很大的机构,有小儿科、精神科、五官科、皮肤科等很多科室,有专门配假肢的整形外科,有精神科住院病房和康复训练室等。候诊大厅宽敞、明亮、温馨,比我想像中好很多。几个坐轮椅的孩子安安静静地在那发着呆,阿祺则一会儿躺在地上,一会跑来跑去,一会儿上窜下跳。来这里的孩子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发育障碍,各有各的奇奇怪怪。在这里我不必担心旁人的目光,不必担心被人家说我管教不严。我也有种找到了同类的安全感。 医生问得非常详细,把我说的都记录了下来。我说ADHD(多动症)能用的三种药都试过了,一种吃了出现自伤行为,一种吃了就吐,还有一种吃了后抽动症恶化了。但最近阿祺多动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在学校在日托班都安静不下来,踢桌子踢门摔东西,注意力不集中,完全不听老师的指示等等。看到用药记录后,医生建议我预约一下精神科,因为小儿科能用的药,我们几乎都尝试过了。阿祺11岁,渐渐步入青春期,以后的用药最好是和精神科医生咨询。 小儿精神科是很难预约的,如果我当时跳过小儿科直接约精神科的话,大概率会像本区的疗育中心一样难。好在我们先来了小儿科,有了小儿科医生的介绍信,就可以用医院大厅里的电话直接打内线预约精神科。社恐的我,坐在电话机旁边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两分钟后,才终于鼓起勇气拨了电话。精神科医生不是常驻的,周一、三、四是A医生,周二是B医生,周五是C医生,且上下午出诊时间也不一样,几秒种内必须做决定。我犹豫了五秒后,说哪个能最快约到就约哪个,然后就约到了11月16号周四的A医生。问阿祺以后就来这里可以吗,他同意了。 全部程序走完后,我们离开疗育中心去坐电车,回家路上买了冰激凌和巧克力,冰激凌给阿祺吃,巧克力奖励给我自己。带一个上窜下跳不听指挥的孩子出趟门,真的是能累到筋疲力尽。
上周五台风来袭,学校没通知停课,我们早上就冒着倾盆大雨去上学了。平时这样的天气,阿祺都是躲在洗脸间的,但那天他勇敢地撑起雨伞出发了。到了步道桥,他挥手跟我说拜拜,不让我送到学校。我目送他上桥,下桥,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在大雨中渐渐远去。我在想,如果有一天,阿祺不需要的我护送也能坦然地走进风雨,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