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穿着单衣都要流汗的时候，当打着赤脚都感到发烧的时候，当云溪洞里美丽的映山红变成了葱郁的树木的时候，我才发现今年的春天已经过去了。
过去的这个春天，我很幸福，因为你给了我太多。
今天下午，我在理发店里的镜子中看到一个人：乱乱的黑发，灰黑的脸、皱纹和脖子，总是自觉跑出嘴巴的黄白门牙，黑得发亮的手臂，取下来放在银灰色桌子上的黑框的近视眼镜，质地很差的黄褐色上衣灰黑色长裤，沾着一些泥水的黑色皮鞋，这个丑男人已经不再年轻，非豪非富，出身乡下，工作低微，报酬微薄，唯一的爱好是读些闲书写些小文——他哪里当得住你的爱呢？
我很笨，摸索了40多年，还不知道今生该要怎样的生活。我很懦弱，即使你给了我美丽的希望，也不敢去追求自己可以有的温存。我很冷漠，你笑着向我伸出双手，我却抱紧双臂交叉在胸。也许是意识到了，我已经包容不了你的爱，承受不了你的情，享受不了你的拥抱，我才这样无所谓。是的，无——所——谓，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和无措啊！我健康或者疾病，善良或者无情，公正或者偏私，美满或者残缺，醉着或者清醒，好或者不好，优秀或者恶劣，如果不能和你同享，那就都是一样的了，都是一场空了，都是和我无关了。突然就意识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该是一种多么无奈的“难”和“不是”啊？醉过才知酒浓，谁会恨酒呢？痛过才知爱空，干啥还要痴迷不悟啊？
周一到周五，我一节课一节课地算着度过；周六周日，我买米买面买油买排骨买鲢鱼买鸡蛋鸭蛋买白胡椒粉买五香粉，我到锡山灌水到邮政书店买书到老广场看着女儿玩在家里听儿子哼歌，我做蛋炒饭做煎鱼块煮排骨汤辣椒炒肉洗筷子洗碗擦案板抹油烟机扫地倒垃圾，我洗澡之后把衣服丢进洗衣机过两天把衣服从三楼收下来放到一张空床上，我看电影听歌半天半天的睡觉，我到ktv喝酒玩歌到休闲吧打麻将玩牌到一些人家里做客。日复一日，我过着生活，生活也过着我。生活看起来笑容满面，并且永无尽头，而我日益感到体弱了，力轻了，神散了，心空了。
叹息间，春天已经远去了，立夏过去了，小满又过去了几天。时间它这么匆匆地行，它就不累么？它就没有情牵爱系着么？如果没有这些，它为何要这么匆匆地奔着呢？它又打算奔向何方呢？何成林用四年的时间收集石头，却用几分钟把它们全部弃在桂花树下。二休把漫漫长夜交给游戏，淡让红颜老。阿龙用歌醉红尘：“谁把化蝶写成碑，谁在千年等一回，红尘总有梦，何必问是与非，历尽了沧桑，更懂得无悔，谁把花心化作泪，谁在梦里永相随？”寒冬以禅开悟信徒：“心内有青莲，悲欢古今同。”君不见，水击岩石飞浪花，人遇情殇哭不停。且看去，落红满地树安然，黛玉葬花何苦滴滴泪啊？
时间啊，它不扰人，人自不饶人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