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纯梅子,签约作家,专栏作者。农女,平凡的善良人,欲望极高、生活极淡。公众号“从大傻到女皇”。
当我开着数十公里的小车,穿过山路十八弯,终于准点准时把她送往机场,办理好一切登机手续,挥着双手向她告别时,心里既有因别离滋生的淡淡忧伤,又对她渴望快点回家跟爱人孩子团聚的热情感到由衷高兴,但更多的是对她,这么多年来,终于迈进美好生活的幸福轨道,感到深深的祝福。看她急匆匆赶路,火急火燎要走的样子,我知道这次,是真的幸福敲门了。 她叫多兰,家中排行老四,上下共姊妹七人,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长辈。从小她就生的如花似玉,且能歌善舞,加上身材窈窕、性格开朗,很受人欢迎,在当地十里八乡就是闻名于外的美人胚子一个。土生土长的她举手投足间,却一点也不老土,有着十足的跳舞天赋,不管广场舞还是霹雳、恰恰、伦巴、肚皮等,只要入她法眼,都能会跳。从小就想着能像电影明星一样,有朝一日登上梦想的舞台。 在她十二三岁那年,遇上北京戏剧学院下乡选拔人才,恰巧她赶上那批,经过层层筛选、考试,文化课通过了、跳舞基本功、歌喉演唱、身材韧度、外貌形体要求等等都通过了,全县城好几百所学校,成千上万学生中,就选中三个艺人,她是其中一个。这就意味着她能够有机会走出农门,接受更专业的学习培训,可以到外面见见大世界,也将有机会摆脱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男耕女织时代,高兴的几天没合上眼。可是最后,所有的这些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却被父母当头一棒,敲的粉碎。双亲极力反对,一票否决的原因,无外乎是说那上面来人选拔是幌子,说是骗子,会上当,说什么家中姊妹六七个,就这一个看着有点出息、也最漂亮、年龄又小,怎么也不让这个聪明伶俐的四丫头走。 就这样,最初的梦想被无情的打破。然而,她却没有就此放弃,反而越来越着迷。学校里,不管什么类型的活动,元旦晚会呀、教师节日、开学典礼以及年末晚会等等,都有她报名参加被选拔的身影。上学、放学的乡间小路上,她会边走边唱跳,有时候对着空旷的田野,也会大喊几声,用她的话说,练练嗓子、吼两句心里舒服;放学回到家里,放下书包,去帮助干活时,哪怕在庄稼地里,也会突然间放下手头活,不知不觉就跳起来了。不知情的人,也会在背后议论纷纷了,说这个疯丫头,成天就知道唱唱跳跳,没个女孩子的文静样,一点也不害臊。 再后来的两年里,当地县城组织了花鼓灯团队,因为是本地县城,离家近,知根知底,大人比较放心,鉴于她平时对舞蹈、音乐的热爱和迷恋,父母就对她说了,这下你可以去报名试试了、看你能跳个啥花出来吧。由于基础好,加上平时自己也在不断的练习,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这次很轻而易举的就选拔成功,自此成了“县花鼓灯团”的一员。接下来的日子里,由于经常要配合团里演出,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表演活动,学是上不了了。但随着演出频率的增加,登台露脸的几率也比较多,加上年轻肯吃苦,她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大,仅仅也就是一两年的时间里,她俨然成了当地炙手可热的公众人物、小小明星儿。经常在回家休息之日,就会有大大小小的卡车、面包车开到家里,去请她出台表演。说是哪哪有重要演出,非她出场不可;哪哪里的单位,指明要她登台表演。于是,她就在一群群围观的乡亲们异样、惊诧的目光中,随着一辆辆卡车渐行渐远。 正当她为自己的梦想竭尽努力、演出越来越多、声明越来越大,朝着梦想的舞台也更加迈进一步时,父母又来了。说女孩子终归要嫁人的,成天唱来跳去,不能算一辈子,趁着还年轻,还是赶紧找个不错的人家,嫁了。再说了,这样唱唱跳跳终归不是个正当行业,不算正经人过日子,惹人说闲话。在父母对她的这个爱好十分不看好的情况,在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和任何商量情况下,私下担起了那个时代的包办婚姻。 婚后的日子里,就要中规中矩做起小媳妇了。也曾有过那么一段幸福美满时光,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可是平凡的生活,怎经得起梦想的折腾,虽然作为孩子的妈妈了,可怎么也忘不了最初的梦想。偶尔还是会边带孩子,一边又忍不住的唱唱跳跳。这样一来,时间长了,事情就来了。就有了丈夫的不满,婆媳的不和、邻里的挑拨以及自己对现状的忍无可忍等等,裂痕渐渐由此产生,越来越严重。一次,在夫妻吵架后,丈夫再次对他大打出手的情况下,一场不幸的婚姻,就此散伙。在她被打的死去活来、终于被好心人救活、清醒、重返世间后,她丢下孩子,带着满身心的伤痕累累,彻底逃离了那个让她痛彻心扉、灭她品性的鬼地方。所有的一切,都不要了,包括父母、包括孩子。这一走,就是八年。 八年的时间,倘若幸福无比,妻贤子孝,你会觉得是弹指一挥间;倘若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每天在外漂泊流浪、过着上顿不知下顿饱的生活,那该是怎样的光景?是度日如年吗?还是如履薄冰?不亲身经历,难懂其中的味。 所以今天,当我再次看到天真烂漫的笑容,时时刻刻都洋溢在她依然年轻灿烂的粉脸时,当我看到她拿着手机给我看一些,逃离家乡的这几年,仍然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下,坚持练习,依然参加一些歌舞比赛获得的作品、奖杯时,当我听到她谈起现在的爱人、子女,看到他双目放光、特别有神、有话说时……就知道她现在的生活是多么的开心、快乐,看她老大不小的人儿,有时候说话还如小少女那般矫情、不设防,我也知道,这次她是真的掉进蜜罐了。就像她说的那样,你舅这个人可好了,我这辈子找到他,虽然离家远了点,但也算知足、感恩了,从前所有受过的苦、吃过的罪,就算是为遇到她所做的铺垫了、也值了。他对我是百分百心疼、一千一万个宠爱,给我充足的时间和自由,去干自己爱做的事情,有时候他虽然不擅长唱跳,但只要我喜欢,也会陪着我一起凑热闹,一起唱唱跳跳…… 我的心,也跟着感慨万千。多年后的今天,跟她谈起当年那段下乡选拔未走掉的事情时,她还是充满着不舍与惋惜的说,若是真的走了,说不定也会像刘晓庆呀、赵雅芝等她们一样,成为一级演员呢。我说,那肯定,凭姑的天资和努力,肯定没问题,只是谁让你生不逢时呢。哈,姑大笑着说,那是。不过后来又补充说,如果当年真是走掉了,也遇不上现在的你舅、和宝贝丫头了,嗯,还是现在好。 其实我想对姑说,你现在这份劲头和精神劲儿,就特有范,不比一级演员差哦。 姑对我竖起大拇指!满脸灿烂的灿烂书写着幸福的光辉,让我心生羡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