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爱不能太深沉 - 广场有鸟的网络日记本

作者日记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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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4月20日

晴朗

星期四

人间的爱不能太深沉 作者/广场有鸟

    谷雨的下午，结束了无趣的联片教研活动后，一个人穿过操场上暮春如夏的阳光，坐回空空寂寂的办公室。黎明的歌声《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幽幽飘来。此日课事已毕，宜翻书——阅读付康夫诗集《回到春天》。
“我走近的不是树木花草/这是春天啊，/三年未曾正经亲近的春天”，是《此谓发陈》的开头，一下子让我沦陷到疫情三年的憋屈、艰难和痛楚的回忆之中。可是春天终究还是热热闹闹地重来了人间，带着漫天雪花的樱花和风里摇摆的垂柳，美好重现！诗集只有薄薄的15页，共24首（组）诗歌，10行左右的居多，平常话语，烟火生活，读一遍下来半个小时，不费力。把全部诗歌标题（含组诗里的小标题）抄写下来几分钟，不费时。人到中年，如果说我还喜欢干活儿的话，那只喜欢干不费时不费力但可共情的活儿。《回到春天》让我共情。
    一共烟火之情。诗人也是普通人，只不过对春天的花朵和世间的美酒和美女稍微冲动一些。生活在武汉的诗人以为武汉的早餐是最慷慨的，“一碗芝麻酱香气腾腾的热干面/浇几滴辣油和醋/撒上些小葱末，辣萝卜丁，酸豆角粒/闻着看着就已经飘飘欲仙了”，这还没够，还有桂花糊米酒、荷包蛋、酱肉包、白芝麻烤小面包，还可以来一碟小菜，“青豆，胡萝卜丁，玉米粒以及/切成军棋大小的豆腐香干”，看看就垂涎欲滴。能够天天用心、开心过早的，都是真正热爱生活的人啊！
    在《汉口的早晨》，诗人静静地欣赏一位卖菜骑手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听歌踩打节拍。《叫醒春天》（组诗）之三《酒和烟火》：“如果一定要找寻到年的图腾/我选择中度烈酒，/还有儿童手中的烟火/男人喝的酒，抽的烟，吹的牛/不要吝啬给予女人赞美，玫瑰，以及/半醉半醒的温柔”。中度烈酒是什么概念？是中年男人的概念。他已经不喜欢少年的甜、软了，却又还达不到暮年的悲喜无别。这写的是“年”，一个高度集中和凝聚了生活大雅大俗的特殊日子。度日如年，既得“日”之趣，又得“年”之味，满满诗意。
    二共父母亲情。“父母亲总是惦记儿孙/近日又寄来各种家乡特产/有一种我喜欢吃的/小肠皮，加上辣椒煎炒/特别下饭”（《有一种爱》）。读到这里，我想起了老家冰箱里永远不缺的鲜鱼、干鱼和腊鱼，还有坛坛罐罐里永不干涸的药酒，那是我的父母为我这个儿子储藏的。我还想起，自从母亲知道大儿媳喜欢吃猪肠之后，我们每次回去，她总能从冰箱里取出几节腊小肠、腊大肠或者新鲜小肠、大肠出来，细细切好，用干辣椒炸得喷香，端上桌时放在大儿媳坐的一方。
    寿龙山下马呐坑的父母喜欢给我们寄送土特产，那武汉城里的父母呢？“他给我们带来新春礼物/几本思政新书和年历画报/在岳父的想法中/新的一年，是我们进步的一年”（《岳父》）。父母带我们来到世间，养我们小，并且在我们成人甚至成功之后，还把浓浓的爱和美好的希望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我们。“养一个孩子，就像只养了一盆花/却拥有了整个春天”（《属于我们的春天》），他们以为儿孙无私奉献为最大快乐，以儿孙安康为最大满足。“文字是有故乡的，如同一个人的肠胃。”（鲁奖作家葛水平）割舍不断的血脉亲情生长在跋山涉水而来的菜蔬里，赓续在穿过白天黑夜的电话里，日复一日，长长短短，凝结成恒远的乡情。
    三共夫妻爱情。《只是小别几日》写诗人在出差的日子，睡前会通过视频探头催促追剧的妻子早点去睡，而早上呢？“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再看看她/分不清离家在外的人/到底是我，还是她”。这里有关爱，有依恋，有二十五年如一日的忠贞，有你我一体已不分的相濡以沫。我与妻子结婚也二十五年了，我也曾经常常出差，不管是一天两天之短，还是一周两周甚至一个月之长，彼此既不打电话也不发短信，除非忽生急事。这是完全的信任，是充分的自由，还是爱情的草率？还是悄悄验证了《我们奢侈谈及爱情》：“人间的爱不能太深沉/仿佛大地一夜之间/从白雪皑皑切换到黄金满城”？
    四共人生孤勇。这个世界，我们只能来一回，不能倒片；我们只能跑一圈，起点即是终点。人生活在爱情里、亲情里和熙熙攘攘的社会里，但归根结底是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独自去战风斗雨，独自去品味无聊、孤苦地反反复复。“这一圈，我一定要跑慢一点/再慢一点，我要把周围的风景/看够，慢慢欣赏，细细品味”（《跑一圈》），敢于跑慢一点，乐于落伍，其难难于前进，难于争先啊。
    付康夫的诗歌让我动情，说明这些诗歌是诗人披沙拣金的真情之作，还表明我这个衰老的读者还没有被琐碎的工作和庸常的生活完全炖成浆糊。付康夫说，“诗歌是我的病/更是我的药”（《叫醒春天》之四《致敬》）。世上无不生病之人，如果有得选择，请让我生一种叫“诗歌”的病，然后用“诗意”、以烈酒为引去疗它，纵使一生不得好，浅笑安然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