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太多了，公司发布公告，让少一半关键岗位的人到岗上班，其余员工一律在家办公即可，为此公司给每个人手机安装了app，还配备了手提电脑，等的就是这一天。可我们拼命三郎的部长偏不，大无畏地说鉴于我们部门的特殊性，全体人员照常到岗上班。也不知道是为公司省钱还是为公司白花钱，浪费了那些个好装备。好么，几十人混坐在一起，虽然要求我们戴口罩，但大家觉得全天候带着口罩沟通、开会、讲电话太憋得慌，一个个都把口罩摘了，就剩我还戴着。爸爸不能阳，“专家”们讲的那套我不信，不是更专业的专家共识出来了么，接受免疫治疗的肿瘤患者如果阳了，免疫治疗必须停止，还能不能继续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所以谁阳爸爸都不能阳，我只能一直戴着口罩不摘。吃午饭都戴着口罩，从塑料袋里咬一口肉包子赶紧把包子再塞回袋子，在口罩里咀嚼。我决定死磕到底，上多少天班，我就这么吃多少天的午饭。
结果，很快有同事就阳了，我真是感谢这个阳，她一阳，我们部门立刻就改成在家办公了。今天是在家办公的第一天。刚刚过去这个周末，我们team里又两个人阳了。其中一个是小A，没阳之前她整天出去浪，大放厥词，哭喊着天问自己为什么还不阳，那感觉就像站在摩天大楼的天台迎接世界末日一样，让人瘆得慌。她终于阳了，而且她烧起来就不退。我还挺高兴的，她终于消停了。
妈妈70多了，有基础病，一针疫苗也没打，现在这光景，在老家跑腾给爸爸异地报销的事情，不让她这会儿去她非要去，也难怪，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几十万出去了，后面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我今年的假期也因为跑爸爸的事情都用光了，再用就要打白条了，只能任由妈妈去跑。
妈妈今天电话说，她在老家搭计程车，司机开着开着，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把头放在了方向盘上，一副不舒服的样子，妈妈关心他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说他和全家刚刚阳过，妈妈害怕却也不好意思直接下车。我真的不知道我们能往后拖到多久，会不会真的爸爸就阳了。
在家闷着半公一整天，下了班，侧了下身子，继续在自己电脑上看东西，看到晚上，快吐了。我跟爸爸说不行了，我得出去透口气。走到街上，路边店买了包烟，摘下口罩深吸一口。夜晚的街道，空荡荡，只有几个快递小哥急匆匆骑过，一片肃杀。
听说北京肿瘤医院的医生阳了60% 了，上海的我们的主治医院不知道什么光景，听说建了两个发热门诊，一个达到200人时就启动第二个。爸爸复查的日子又快到了，这大三甲里整天阳挤阳的，不阳才不正常。我问妈妈要不等到复查的日子带爸爸去。。他。。的医院做检查，那里是私立，平时3个半病人，绝对不会出现拥堵的情况，应该比较安全。妈妈说好好好。我说你去和爸爸商量吧，我一说他肯定反对。妈妈说好。
爸爸和我总是拧巴，我俩拧巴了一辈子了。我如果说我活了几十年没听到过爸爸一声表扬一句肯定，肯定没人信。小时候就觉得气馁、失败，各种不敢和爸爸对话，好在他出国常驻，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长大了就开始和他顶。这看病也是一样。出了之前外科那个差点要人命的事件以后，我对所有医生都抱有巨大的怀疑，从此坚信第二诊疗意见的重要性。即便是我们Z主任给出的方案，我后面也要至少再问2-3个专家才肯罢休。其间我和爸爸提起过。。他。。和他的医院。爸爸好像直觉很反感，我只跟爸爸提了几句。。他。。的履历，爸爸站起身来就走了，什么都没说。再提，爸爸直接转移话题。我再也不提了。这次如果去。。他。。的医院复查，其实别说爸爸了，我自己也不想去，虽然不是去。。他。。门诊，但还是心里忐忑得厉害。我知道我自己是做贼心虚，但对爸爸，我真的是尽心尽力，他却总是跟我唱反调，真是一肚子气。
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去找。。他。。，说不去就不去，但若日子到了，让妈妈一个有着基础病的高龄老太太带着一个高龄肿瘤晚期患者去医院，我一个年轻的健康人坐家里办公，想来想去不合适。但我一想到去。。他。。的医院，一想就浑身不得劲，我估计爸爸肯定能看出来，我觉得他已经看出来了。再加上之前在。。他。。医院里闹的小不愉快，爸爸对私立医院的印象更加坏了。真是的。
我曾想象过会不会有一天。。他。。成为爸爸的主治医生，但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大三甲的Z主任，我们目前的主治医生，他各方面都满足我对一个医生的预期，他的风格和医术，各种在线，我也听过他的学术会议，我真的给不出自己一个理由换掉他，再说爸爸也不肯。我就是常常忍不住会去设想一个场景，在。。他。。的医院，亮亮堂堂，窗明几净，。。他。。坐在那和爸爸讨论病情。我只是想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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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