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和爸爸正在午饭，门响了起来。爸爸刚想起身开门，我大喝了一声：且慢！冲进房间里戴上N95，这才过去开门。门刚打开，就看到眼前一瓶酒精冲着我呲呲地喷。我下意识赶紧把门关上，几秒钟后才又打开。门外站着两位老阿姨。我问她们：您有事么？其中一位回复说：你们隔壁的阳了，我们来告诉你们一声，出门要格外小心！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就走掉了。
管控撤掉了，疫情散开了。其实我对疫情可以说毫无惧怕，我两天不堂食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可是眼下这情况，爸爸阳不得，他阳不起。我是唯一要上班的人，我若阳了，全家就都阳了，可能连大师兄都得跟着阳。公司出了新规定，只有关键岗位的员工才必须到岗，其余人员居家办公即可。我刚要欢呼公司万岁，部长群发了一条：鉴于我们部门的工作性质特殊，下周全体到岗上班。我差点骂出来。为了疫情其间不中断工作，公司特意给每个人手机安装了公邮app，还给每个人配备了手提电脑，为的就是这一天。结果我们的老部长，他这个老脑筋，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显示我们全部门人员不畏疫情，奋勇直前，简直了！爸爸阳不得啊！
这几个月来，我每个周末都会泡在咖啡馆里大半天，喝咖啡，看医学方面的信息。关注了很多公众号，再加上百度、google，各种医学app，手机信息负载严重。这些信息基本都是碎片化的，以不同顺序随意地向我铺开。就好像先看了几页高中教材，再看几页小学的，又飘过来几页大学的，紧接着幼儿园教材又出现了。我也不管，照单全收，看得懂就看，看不懂就过，能懂多少懂多少。其实这一切都源自我对医生的极度不信任。
这一年时间的治疗，其间病情出过风波，动过手术。我们已经是在上海的大三甲了，但从初治到现在，一连串的医生的各种不负责任的诊断和行为，真的让人能惊诧到下巴落地。主任级别的医生，不止一次我要给他们“纠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知道无论我看多少医学方面的信息，我还是得去求助于他们，但我不管，还是那句话，能看多少看多少，至少要看到能和他们对上话，不能让他们看出来我们对自己的病情一无所知进而为所欲为。与医院打了一年交道，我深深感觉到，不少医生的职责，只有少部分是治愈/疗病人，大部分是以自己不出事故、病人不投诉为终极目标的，其实就跟我们日常工作中的得过且过一样吧，而他们的自由裁量权是极大的。只是这人命关天的，不可以的呀。
和一连串的各路医生打交道下来，发现医生与我预先设想的仁心、仁义等等好像不太相符。也许主任们在这个行业里浸润的太久了，几十年下来，每天和生生死死打交道，心已麻木。同时我也能理解，如果医生与每个陌生的病人都做到感同身受，那医生看三五个绝症病人后自己就先倒下了，后面那成千上万个排队的病人怎么办？所以，我看到他们这么冷漠地谈论生死，心里不适，但也能理解。中国的人均医疗资源毕竟和国外差得太远了，国外医生能安安静静坐那和病人详细沟通半个小时的病情，中国的医生平均只有6分钟的时间，就要迎进来下一位病人了。尽量理解吧。我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去找我们的主治医生去加号那天。他在里面喊了一声“加号的进来”，然后突然间门外冲进去至少十几个人，真的是冲刺进去的，我马上想到了日本挤新干线列车的上班族们，我完全进不去门，根本看不到主治医生长什么样子，完全被人群淹没了。终于等到我进得去的时候，号已经加完了，我问他能不能再给我加一个，他说抱歉实在不行了，已经加到下午2点半了。尽量理解医生吧。
其实我还是在纠结我要不要去找。。他。。的那件事。我决定不去了。今天在线看了他们的一个论坛讨论，其实也不是第一次看他们的学术交流会议了，但今天看了想法就变了。台上的他，滔滔不绝，神采奕奕，是会议的灵魂。其他教授学者们，一会儿说他这么牛，一会儿说他那么帅，各种众星捧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上次一个峰会，张文宏在现场也这么说过他，当时我还兴高采烈的，可今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我看着台上的他，开开心心的，由衷的开心那种。他有他的家庭和事业，我干啥要去给人家添麻烦呢，更何况这个麻烦也不是我想添就能添得上的。添上了，0.00157%的概率吧，最终也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添不上，那就是我一个人的悲剧，反正无论哪个版本都不是我真实想要的，这有什么意思呢？以我的观察，他不是那种可以随时向下迁就的人，他是一个被宠坏了的顶级医生，谁都不放在眼里了。如果说与强（其实和。。他。。算是一个泛领域的人吧）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必须卑微，那这位呢？我实在不想再卑微地生活了，我老了，也累了，我想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逛公园，够不着的我不想跳起来去够了，真的累了。
所以，就这样吧，没什么好道别的，爸爸真有事了，也不排除我再去找他，但那是以后的事了。他是一个好医生，就让我安安分分当好一个患者家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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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