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边的下午,没风又没云,阳光就这么毫无遮挡的照射下来,特别刺眼,虽然是旅游季节,但是“云七客栈”的院子里很安静,左边凉亭下的一家人,边喝茶边聊天,几个小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凉亭后边的木秋千兀自荡着,并没有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右边客房楼下的台阶上,一条体型硕大的“圣伯纳”趴在地上晒太阳,丝毫不受孩子们的吵闹干扰。
“没想到高原上也有功夫茶喝”我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我跟小谦怕晒,于是躲在一楼大厅角落的座位上透过玻璃窗看海。 “这就是文化的吞噬能力,它远比你想象的强大哦~”小谦心思根本没在我说的话上。他a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最靠近海边的座位半躺在椅子上的一个女孩。 “从你那空洞的小眼神……” “哎,你说她怎么就一个人呢?”小谦扭过头打断我的话。口气显然不是在问我,更像是自言自语。 “艳遇之都啊!嗯~”“嗯”用的是二声,我向着小谦扬扬眉毛,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这个历次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 “切——,帽子挡着,都唔知靓唔靓女噶——”一着急就夹杂着粤语的广普是小谦的一大特点。这句还故意看拉长尾音以表示加重对长相的不确定性。
我侧过头,隔着玻璃瞄那姑娘一眼,她背对着洱海面向着我们的方向倚着躺椅,一顶绣了个“纳”字的大红色鸭舌帽全扣在脸上,上身穿一件很鲜艳的,橘黄色的连衣裙,白衣黑裤打底,两脚平行踩在跟躺椅高度齐平的台阶,两手互相握着放在小腹上,姿势悠闲又优雅,但明显没睡着,可看桌上的果汁却也半天没动过了。
“比亚迪那单事,搞定没有?”我给小谦续上一杯茶。 “基本上差不多了,那个采购经理太难缠。”小谦喝口茶,皱皱眉,不知道是茶有点苦还是事有点复杂。 小谦的加工厂是比亚迪的签约供应商,年前因为严查环保的事搞得焦头烂额,不过刚好也给他的公司创造了在比亚迪晋级的机会,因为他的竞争对手很多都由于环保手续不全而没办法开工了。 “我最怕碰到女客户,所有公关手段都无效!”小谦说话间还不自主的时不时的瞟一眼窗外那红帽盖着脸的女孩。 “没跟福哥打个招呼啊。谦儿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我调侃他 “……”小谦平时都喜欢跟大佬攀关系,其实他就是比亚迪一个非核心部件的初级供应商。王传福哪知道他刘小谦是哪颗葱。 “制造业在国内已经逐渐没落了,很多国际化的工厂都转型去了东南亚,那边工价低,税收优惠,一切都处在上世纪90年代水平。”说到生意,小谦总是滔滔不绝。 “……”我喝茶,不接话。 “现在人工费真的高啊,技术主管一个月要一万多,普工都5、6千,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去年下半年我不是又添一台CNC么,这一折腾大半年都白干了。就这么恶性循环,为了节省人工费,刚刚赚点钱,就要添自动化设备,规模看似越来越大了,可利润却越来越薄。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 “大环境是这样,国家在转型,以单纯的廉价劳动力为竞争优势的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啦。实体经济干不过互联网,我看你也要逐渐转型了。当今社会,资源整合最关键。”我插话。 “回去就把我那些机器屁股上都插上网线。”小谦抓起勺子,假装狠狠的插在盘子里的蛋糕上,然后一脸坏笑。 “……” “你看你看……”小谦朝窗外努努嘴 不知道什么时候,“红帽子女孩坐正了,对面又多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姑娘。不过他们都是背对着我们坐,只看到两个身材消瘦的背影,看不到正脸。 “要不要过去请他们喝杯茶”小谦满脸“色”相毕露无疑。 “想去你就去,我帮你们冲茶。”我对搭讪不在行也不感兴趣。 “完了,没戏了。”小谦扭回头,口气透着点失望
俩女孩隔壁桌是三个和我俩年纪相仿的中年大叔,离他们最近的那个胖子,扭过头在和她们说着什么。没聊几句,几个人就都同时起身走了。这下可以好好打量一下两位美女的身材了。红帽子姑娘还戴了一副大大的太阳眼镜,帽子加眼镜遮住了三分之二张脸,不过橘色连衣裙加上白下黑打底,这身小清新的打扮,把剩下的三分之一张脸显得妖娆动人。后来的那个女孩身材略娇小,上身宽松的外套,下身牛仔裤,脖子上还系了一条灰色的围巾,没戴帽子和太阳镜,但是戴了个窄边近视眼镜,典型的网红瓜子脸,文静清秀,眉宇间看着特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就这么擦肩而过啦”小谦看看我,又看着窗外空空的桌子,还有桌上那杯没怎么喝过的果汁。 “后面那女的,看着好面熟。”我撇了他一眼,继续看手机。 “唔系呱大佬,拍电视剧啊,这是大理,离珠海2000公里呢。”小谦超级不屑。普通话又开始不标准了。
冬天的大理,气候如春,太阳一偏西,阳光就开始刺眼,贯过洱海,对着远处点苍山的雪峰发呆,太阳斜斜的洒在身上,放空大脑,昏昏欲睡感觉真的舒服。“云七客栈”,当年一对自驾游小夫妻环游中国后,来到大理,一下就爱上了这里,于是盘下这家店,开始了理想的生活。那两夫妻都是建筑师,客栈风格的每一笔一划都出自二人之手,一草一木皆亲力亲为,走在街边的人,很难发现洱海边的这个别致庭院。2011年以后,我们基本上每年都会到全家到云南过年,享受两天短暂的安逸,开始老婆孩子觉得新鲜,跟着一起来,后来也乏了,终于,今年两个儿子吵着要去外婆家,能回娘家过年,老婆更是欣喜若狂,我说,你们先去,我去云南,初二到梅州汇合。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瞬间全票通过。大年26,掏出手机打给小谦,刘小谦是我身边少有的单身汉死党,我们的电话对话超级简单。
我: “我一个人去云南过年,你去么?” 小谦:“你自己?” 我: “对。” 小谦:“什么时候走?” 我: “明天一早。” 小谦:“怎么去?” 我: “开车。” 我: “过来接我。” “……” 就这样,两个家伙轮班一口气把车开到双廊古镇,历时30个小时。准备大理逗留两天,然后去丽江过年。
大年29早上,收拾行李,出发丽江。
“我说你最近几年都来云南过年,不觉得无聊么。”从古镇出来就是高速口。 “……”我微笑不答,准备打开音乐。 “哎,这俩人……”小谦突然减速。 距离高速口不到50米,昨天下午那两个女孩带着行李站在路边,一副在等人的模样。 小谦毫不犹豫,一脚油门冲过去,停在他们面前,放下副驾驶的玻璃,两个女孩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 “美女,我们要去丽江,你们去哪儿?”小谦一边说着,一边还比比划划的手指丽江方向。 两人在车下面面相觑。 “我认识你们,昨天下午在云七……”小谦隔着坐在副驾驶的我,死命歪着头扯着脖子大声说。我把头努力的向后靠,尽量不让小谦的口水喷到,看一眼他,再看一眼她们,把我都整不知所措了,何况两位美女。 “不用了,谢谢。”两个丫头还没回过神呢。红帽子女孩显的胆子大一点,小声的回了一句,但他明显根本没听小谦在说什么。 “你们也是去丽江吗?”小谦穷准不舍。 “真的不用了,谢谢。” “把我们当坏人啦。”小谦声音明显小了好几度。 “走吧。”我跟小谦使眼色,这样被夹在中间实在太难受。 “真系当我哋系衰人噶。”小谦这句标准广东话是冲着我说的,意思是在重复“真的吧我们当坏人了”边说边关窗,挂挡,起步。 由始至终俩姑娘始终没正眼瞧我们一眼。 “哈哈哈……”车开到确认俩人听不到的距离,我俩相视哈哈大笑起来,只是我是嘲笑的笑,而小谦是自嘲的笑。
“哥们你咋想的,就你这狰狞的面目,一看就不像好人,高速口强行拉人搭车。”我开始挖苦他。 “主要有你在,他俩不好意思搭话。”小谦咬开太阳镜的腿戴上,以掩饰尴尬。 “滚犊子,你这叫鲁莽,没有一点铺垫,直接拉人家上车,这要是大晚上,人家都能报警。” “没那么严重,这是艳遇之都啊,机会是要靠自己创造的。”小谦你还能在厚脸皮一点么。 “那你也不能开车瞎转悠,大街上随便兜啊。”我撇了他一眼。 “主要你这车不行,大破别克商务,这要是卡宴就绝对没问题的啦——。”小谦又故意拖长尾音,加强他的“没问题” “行,等会儿到丽江我给你租一敞篷Z4,你搭不到妹子,就自己认怂。”我最烦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 “不用那么浪费啦,丽江大把女沟。”广东人通常形容很多很多用“大把”,把泡妞,称作“沟女”,“沟”与“抠”同音,。
虽然是大年29,今天路上却很顺畅,下高速,找停车位,办理入住一气呵成。每年的大年初二开始,丽江才真正迎来旅游高峰,虽然只是差三天时间,却有跨年夜相隔,现在四下里都没什么人。“云水茗心”客栈装修也是别致,有点像北京的四合院,庭院里是休闲区,可以喝茶、喝酒、喝咖啡。晚上我和小谦吃完饭,无聊就坐在庭院里喝啤酒吹水。 “哈喽!是你们……”客栈大门那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我抬头看了一眼,由于大门上方刚好有个射灯照过来,一时看不清说话的是谁,小谦坐我对面,背着光,头都没回。 “真是你们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还是看不清对方是谁。 直到走到近前,我们两个才同时看出来,这不是早上惊慌失措的红帽子美女么,只是现在由于天黑了没戴帽子和太阳镜。
“怎么是你!”我跟小谦几乎异口同声,他是兴奋,我是惊讶。 “来来,坐坐!”小谦起身拉开一把椅子,红帽子美女也没客气,就坐下了。 “你们真来丽江啦?”这次我俩同时被人撩了。 “你以为我骗你啊。”小谦抹了一下唇边的残酒顺势放下酒杯。 “你朋友呢?”我问道 “在楼上冲凉呢,我无聊,就自己出去逛了一圈。”红帽子美女普通话比较标准,听不出是哪里口音,但“冲凉”这个词只有广东、海南才用来表示洗澡。 “喝点什么?”小谦招收准备叫服务员。 “呃……不用了,我也准备回房了,看到你们在这里坐着,过来打个招呼。”姑娘一扫早晨高速口的紧张,倒是显得很大方。 “早上在高速口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人啊”小谦示意服务员不用过来了,转头一脸坏笑的问她。 “早上啊……”姑娘明显不好意思了。 “一看你就不像好人呗。”我调侃小谦。 “哈哈哈……”我们三个人同时哈哈大笑了。
人都是这样,在自己觉得不安全的环境里,就会把自己紧紧的保护起来,尤其是女孩,现在在客栈的院子里,起码此时此刻对她是没有任何威胁的,况且这次也算是第二次见面了,所以她就放下了戒备,还主动跟我们打招呼。
“依菲……”楼上传来一声喊声。 “哎……”,原来红帽子美女叫“依菲” “我得回去了。”依菲起身要走。 “叫你朋友下来坐会儿呗。大家一起喝杯东西。”小谦哪肯放过这么难得的沟女机会。 “那我上去叫她。”依菲完全放下了戒备心理,起身上楼。 我跟小谦交换了一下眼神,他的瞳孔里迸射出野兽一样的狂野,脸上又是一阵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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