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广播继续播放着列车晚点的消息,不过年不过节,不刮风不下雪,列车已经晚点一个多小时,旅客们渐渐开始不耐烦。 晚点一个半小时之后,广播开始检票。 落座的车厢里很多老人,拉住列车乘务员不放,想知道这趟车晚点的原因,想知道K348为何天天晚点。 工作人员说,你们尽管说,没事,我的答案是,设备老化。说完走了。 大家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但也不知道更多情况,几分钟之后,纷纷沉默。 一老人站在我的座位旁,像没想好去哪一样前前后后挪个不停,头发已花白。 列车终于开动,我闭上眼听音乐。 几首歌荡过,我睁开眼四周看了看,老人竟然蹲在我的脚边,满头白发亮在眼前。 没多想,站起身来让他坐了,站在过道上继续听音乐。 也许十分钟也许更长一些,一年轻小伙子走到老人身边,说“你起来让我坐会儿”,老人点头颤巍巍站起来,小伙子坐下之前我拉住了他,告诉他这个位置是我的。老人笑着对我说,你坐吧。 我说,你坐下!一个年轻人怎么好意思让老人给他让座。 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但还在强词夺理说,刚才我也给他让过座,这不是正常的嘛。 没理他,他无趣地自己走了。
上午十点,彦子到了我的办公室,说刚知道个事情,老周得了尿毒症,中晚期,现在合肥住院。 我愣在那里。 怎么会这样,前段时间不还好好的在一起喝酒的嘛。 仔细想想,中秋国庆这段时间,确实没有老周的消息。 我拿起手机要给老周打电话,被彦子按下了。 她说,据说他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先别打扰他,等消息落实再说。 都这个时候了,还顾忌面子吗?他这么大心理压力怎么去治病? 但我还是放下了手机。 彦子说,我已经打电话告诉陆了,他会查清楚的,如果确实 ,我们一起去合肥看老周。 只好同意。 之后的时间,就一直在茫然。 这个世界里,和你一起走到老的,最后能有几人? 彦子走前说,他们两口子生活多节俭,钱不花出去能叫钱吗!要那么多钱难道就是为了治病?!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也知道近一年老周内心的巨大压力,无言。
下午二点,接到雪莲电话,告诉我她去天长了,案件有了结论,她要去送五万块钱,罚金。 听口气她决心已定,希望这事赶快有个结果,我认真想了想没阻拦,让她路上小心点。 五点半,下班去银行,凉风微习,华灯初上,行人络绎不绝,想起老周,怅然。 从路过的小店出来, 一眼就看见了耿,拿着手机在店门口打电话。看见我停下了脚步,一边打电话一边对我笑,我们就这么对站着,直到他电话打完。 谁先开口忘记了,他说没想到会遇见你,我说都想不起有多少年没见你了。 耿没变,老样子,但整体成熟了许多,穿件户外长袖衬衫,袖子摞的很高,还是以前那样,得仰着头跟他说话。 耿告诉我这些年他都在哪干了什么,还在和谁来往,和谁一起打牌和谁一起喝酒,却没问我。 耿说听说你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 我笑,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看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也笑,说你太瘦了,开心点,多吃点。 我说那下次你们再吃饭喊上我呗。 他特别高兴地留下了我的号码。 分手之后,我一直在想,他叫耿什么来着,想了一路也没想出来。 耿是我多年前相处很好的同事,多年前,也多得有十几年了。
六点半,在自动取款机上存贷款行息,听着机器在哗哗地数钱,电话响了。 雪莲说,刚到家,钱交了,明天宣判,听声音刚哭过。 其实,节前我就知道了消息,但我一直没告诉她。 知道这次会减刑,但减后的刑期也不是大家能高兴接受的,何况她还要交钱,不想影响她过节。 问她明天还去吗? 她说去,明天能见到小刘。 问她老妈孩子好吗? 她说还好,每天送孩子上学四趟,确实疲惫了点。 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舍不得让孩子受苦,也只能让她注意自己身体。 问她吃晚饭了吗? 她说还没,刚到家就给你打电话了。 心疼,说你赶快吃饭休息去吧,我们找时间见面。 回家路上,拐进了美容院。 小姑娘帮助疏通各条筋脉的时候,问她,你知道尿毒症最后会怎么样吗? 她说不知道,咋了啊姐姐,怎么问起这个? 没说话。 电话里,翔子说最后就是换肾,治愈率百分之十…… 我想起了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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