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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月4日 严寒 星期 二
老宅基的那些人——铭舅舅    作者/洋芋头
    “讣闻不断的来,有些性急的朋友已经先走一步。
    听到铭去世的消息,不知所措。
    39岁,人生才刚刚开始;39岁,却已然一生一世。
    在我们老宅基群里(这个群是老房子拆迁前建立的),平时都是关于一些社区服务通知、互相问候、扯扯老空,鲜少有“红白事”。如果是喜事,不会通知到所有老住户。如果是丧事,多是自然的老人寿终正寝,那必须通知到老宅基所有住户。但是,就在昨晚,有个陌生的名字发了一条信息:拜托老宅基的“老公事”们后天来帮忙。这条信息一发,大家都明白是“白事”,但是不知道谁家。我们这辈,对于父母一辈的真名确实不太清楚,平时他们称呼乳名或者绰号。这个名字,我还是问了姆妈才知道,爹爹也是一脸懵。姆妈还挖苦爹爹:“你还不如我一个嫁到你村的外乡人?”
    铭家将近一个世纪的祖屋,整体结构是民国式圆木,85薄青砖和雕花猫头瓦。狭长、带着年代的沧桑和暗淡;瓦片上的青苔和多肉又是那么的葱翠和青春;吱吱呀呀的门窗,历经了多少的风雨飘摇。这里,曾经蜗居着祖孙3代人。我家的老房子靠着铭家的,中间隔着一条弄堂,充斥着那个岁月独有的宁静安稳。打开厨房的窗户,飘来浓浓的土灶烟火气。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家就不在祖屋居住,因为他爷爷有两个儿子,80年代向政府审批,拿到另外一块宅基地,重建的房子。而我家,1988年,当时我虚7岁,父母努力打拼后,在爷爷给的祖屋宅基上落地翻新,才有了后来前7隔后5隔(“隔”字,是我根据姆妈描述用圆木椽子隔开来计量,只知道无锡话“ga”。)带天井和灶间的2层楼房(拆迁后我们称之为“老房子”)。铭家,也只有逢年过节祭祀,老老小小会聚集在祖屋,我们倒能打个照面。可能是他们家太过低调了,鲜少与别家走动。也有老人说是因为他奶奶太过强势,总之很少有人与之来往。在那个,夏日挤一处乘凉;农忙互相帮衬;冬至凑一块包馄饨的年代,铭家无疑是孤立的,也是孤独的。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判断:那是一个恪守着、保留着祖训和规矩的古板家庭,无关乎人性的善与恶。只是岁月变迁、时代变革,他的祖辈有些“水土不服”。我们家又何尝不是?一直“姆妈和爹爹(diadia)”叫唤着父母。

    除了我们祖辈是邻居关系外,我阿婆与他家还是很近的亲眷。铭的爷爷是我阿婆的亲舅舅,至于是第几个舅舅,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阿婆和她最小的舅舅只差2岁。祖辈生养了太多的孩子,姆妈和女儿”争相生娃”的不在少数,于是就有了这种“畸形”的辈分—我得尊称比我小1岁的铭为“舅舅”。但是这个尊称,我至今没有叫出口。

    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我在8岁前,不是寄养在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家庭(这又将是一个篇章),就是生活在疼我爱我的阿婆家。所以我和铭,以及他叔叔家的儿子维,也是在我上二年级后有了些许接触。因为那时我被父母接回了家,开始了稳定的生活。铭的个子和外貌遗传了他祖父,瘦小但是眉清目秀。这是我姆妈一直为之骄傲的,她家根上的容貌遗传。可惜,我和弟弟生得高大壮实,完全没有沾染“江南水乡”的秀气和儒雅。铭是个理工科男,他的“数理化“一直是父辈津津乐道的。小学,我们还能在家门口的校园里时不时碰到;中学,我们也能在骑行的路上来个偶遇;高中,我们完全没有了交集;大学,更是如断了线的风筝。之后有关于他的和他家的故事,都是从我姆妈口中零碎拼凑的。铭家和他叔叔家在我上大学期间,已经到镇上的繁华地段买了商品房,并开了五金店,做起了人人羡慕的个体老板。那会,就他爷爷奶奶还住在二层的老房子里。几个子女轮流回来送饭、打扫卫生。走过他家屋前那条小径,总能看到他奶奶扎着一块深色粗布头巾(一年四季裹块头巾,听说是年轻时落下了头痛的老毛病),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四处眺望着。她就跟古代的大家小姐,很少下楼,静静地守在她的深闺。我们四目触碰间,她从不吝啬给我一个微笑和一声“妹妹”。我对于她的“偏见”,也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模糊。值得一说的是:这家的两个媳妇真就是传统礼教下熏染出来的——遵从公婆、忠于丈夫、勤俭持家。在公公病重时,守在床边,端茶递水,擦屎把尿的始终是两个儿媳。反观新时代下的婆媳关系,传统固然有他值得传承的东西。
    
    再后来,铭大学毕业,在父母的经营下,舅舅的庇护下,年纪轻轻就接收了家里的产业,顺风顺水地当起了老板。到了合适的年龄,寻一门美满亲事,得一健硕长子。铭似乎早早就实现了“现代版五子登科”——票子、车子、房子、妻子、孩子。我呢,大学毕业后,寻寻觅觅,朝九晚五,忙忙碌碌,硬是把自己“作“成了“晚婚晚育”的典范。此时的我唯有看着8周岁的女儿,幻想着“夕阳生活“。
         
    群里发信息的陌生名字,就是铭的父亲。就算弟弟告诉我们:“听说是铭走了。”我和姆妈还固执地认为是铭的奶奶,一个90高龄、依然硬朗的长寿老人。似乎这样才是顺其自然,理所应当。在确切地得到铭去世的消息后,我沉默了良久。祖屋、老宅、弄堂;祖辈、父辈、我们这辈;校园、流水、杉木、…….跟纪录片一样冲击着我的脑海。我知道,这不是我对铭的感情有多么深厚,而是我对那片老宅基的无限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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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岁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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