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奶见到子桑的第一眼就发出如此感慨:你这丫头长肥了。 子桑说:偶晕了,见到我的人都这么说。 她说:比你过年在家的那段日子是长肥了不少。 子桑说:明早我就吃一小包,其余的什么都不沾。 她说:你现在连小包都不能吃。 子桑说:那只能是绝食了,我就不信减不下来。 她一边描述着子桑的肥胖,要注意饮食规律。一边让她吃葡萄,橙子,苹果,还有瓜子。说这些都是今早从武汉带过来的。有些是盐水浸泡了,消过毒了。尽情吃。 子桑今天被学生气的六窍生烟,唯一的一窍用来苟延残喘。她哪有什么心情吃东西。她见到太奶奶除了问候,第二件事就是诉苦。 太奶奶以一个老者的身份对她说:这是你的无能,你应该想对策,而不是盲目的乱气一通。 子桑很委屈。她绞尽脑汁,连肝脏都贡献了出来。仍然没用。她唯一给自己的理由是:他们是异类,是怪胎,我们正常人是无法了解的。 太奶奶开始对子桑说她当老师那时候的事情。太奶奶的每一句话,都能够使子桑想起五六十年代电影里面的情节。那么生动,却是那么刻骨。 太奶奶四七年就读于师范学校,四九年从事教育事业。五二年继续在师范读书,然后接着从事她的教育事业。那时是一人学校。她兼校长,主任,教师,炊事员。她教一年级至四年级,整个学校就一个她。她还要带大两个孩子。这对于年轻的她,是怎样的一种挑战。那水深火热的年代啊。禽兽不如。 每天上完一个班,就让另一个班自习,或者写作业,或者写大字,或者预习。每天安排的时间都很紧凑。但是却也井然有序。她真了不起。子桑为自己的叫苦喊累而羞愧。 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她遭受了所有文化人所能够遭遇到的,游街,蹲班房。那时的红卫兵真是牛逼。可以随便给人安上罪状,如果他看你不爽,栽赃嫁祸也不是不可能的。子桑为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深感安慰。 子桑听着。不敢置信,却也深信不疑。她的脑子一下子受冲击的事情太多。以前看电影,觉得夸大其词。粉饰的成分居多。在她看来,所有纸张,屏幕所呈现出来的。都是虚构的。就好像她一直在无线扩张她深沉似海的痛楚般。其实,她没受到伤害。 从毛泽东,江泽民,胡锦涛聊到战争,经济,社会发展。从新中国成立聊到党十七大的顺利召开。从人生,社会存在的不公平性,聊到贪官污吏。她们都是慷慨激昂。她们那时没有年龄的代沟。 太奶奶是个时髦的老太太。每天在网上打麻将,每赢一盘都能听到她的欢声笑语。有时候输得很惨,就立马点击那个X,逃之夭夭。不能让人看到她当时的战绩。不能让人怀疑她的技术。她已经换了三个号在玩。子桑觉得自己赶不上太奶奶的脚步。太奶奶比子桑要还追求时尚呢! 中途子桑给那几个学生的家长分别打了电话。一个家长说:他没说去网吧啊!他刚刚回来了呀,你所说的我知道了。(带香港人的腔。) 五点放学,孩子七点半回家,这正常吗?一句知道了算是对他自己孩子尽责了吗? 一个家长说:他没说去网吧啊!他自己可以在家上网到十一点。他为什么要去网吧。他说他只是在游戏厅玩。 玩游戏机跟在网吧玩有什么不一样吗?她甚至把电话给他孩子,要子桑跟她孩子谈。学生继续撒谎。子桑今天已经跟他沟通了半天,难道打电话给家长,是要跟学生沟通吗?子桑火了,语气也从开始的礼貌凶起来了:像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那就不是学校的问题了。他的妈妈安静下来了。但是他妈妈仍旧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子桑为自己默哀。 一个家长说:我在网吧看到他们三个了,在你说的那个网吧。他们几个看到我就跑了。这一定是其他两个学生把我儿子带去的,他是不敢去那么远的地方的。他不敢彻夜不归的。 我说:对,今天去网吧的事的确是那个孩子的事情,但是他们大多时候在这边网吧玩,那就不是那个孩子的事情了。而且班上的学生都称是你儿子带去的。 他们只想着推卸责任。一股脑把所有的过错往别的孩子身上推。却从来不自己找原因。难道教育孩子真的成了学校的事情了吗?如果家长都可以这么庇护自己的孩子和冷漠处理这种事情的发生。子桑,真该气绝身亡? 他们五个孩子是五煞。怎么教育都没用,怎么哄都没用,你在上面掏心掏肺,他们在下面没心没肺。子桑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说。但是他们的行为何止是令人发狂。子桑想到了请辞。 太奶奶目睹整个电话沟通的过程。她觉得她说服不了子桑了。也许现在的子桑没有她以前那样艰苦,但是却也烽火连天。太奶奶不再说教育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太奶奶,天生威严。 子桑今天上了八节课。回来跟太奶奶探讨了半天。却仍然得不出一个结论。她明天将跟语文,数学老师。主任再次研究。这事,迫在眉间。 子桑甚至觉得自己开始消化不良了。她无法平静。
(五年级的孩子就敢成群结队不回家,在网吧玩通宵。子桑见他们书包在学校,以为他们人在。结果学生小心翼翼跟她报告:他们约好晚上去万盛的一个网吧玩,说是空气好,有空调,明天也可以不来学校。所以他们不带书包。
这几个都是子桑今天找了谈话了的。他们不但没听进去,甚至出此下策。子桑的难题永远不可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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