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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写下这几个完全不相关的词,脑子里浮现出志伟的模样来.那是一个腼腆的男孩,不到一米六的小小个子.喜欢抽烟,喜欢在说话之前抿抿嘴蜃.就是这个男孩,在我十九岁的生命中,扮演了一个相对重要的角色.至今想起来,除了温暖还是温暖......
阿根廷
认识志伟,是在十八岁的那年.我在谈着一场肝肠寸断的恋爱,生活的圈子,被自己锁定在男友和室友之间.眼看就要灭亡的爱情,只有我在苦苦支撑着.每到夜晚,我才会蒙着被子,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伴随着一封陌生的信件,志伟出现 在我的生活中.他的字非常像个孩子,很小,很规矩,绝不乱划一笔.信的内容,大概就是说,在报上看到我的一篇小故事,觉得不错,所以想跟我做个笔友.
第一次发表文章就有人写信来,当然我要积极的回信了.我在称呼的位置写下"小弟弟你好!"因为从信中的字,语言看来,写信给我的志伟,应该是个年龄很小的小朋友,我非常大胆地估计他是一个正在上五六年级的小学生,于是我像一个大姐姐一样,说了很多满含着教育意义的话.
等到收到他的回信,我才发现自己错得实在有些离谱,我口中的志伟小朋友,原来是个比我还要大三岁的青年.好在他非常地宽容,一点没有为我的理解错误而生气.他说他喜欢足球,而足球里面,最喜欢的是阿根廷队.于是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我从来没有关心过的一些新闻.那一年的世界杯,阿根廷输了,把大力神杯拱手让给了别人.志伟说,他难过得哭了,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忍不住呀.阿根廷,对他来说,是最神圣的一个词语.志伟在哭过之后,写了诗,!阿根廷,别哭泣!.我不爱足球,所以在所有的新闻,旧闻,歌曲以及信的内容里面,我仅仅挑选了这首诗的名字存入记忆.
于是,每次听到阿根廷,看到阿根廷,我就会想到那首歌,就会想到那首诗,许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对足球一无所知,但这也依然不影响我时时地回忆起那个为了阿根廷哭泣的男孩.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喜欢着的那个男孩,也会为我哭泣,该有多好?那颗心渐渐走远,而我终于明白我所有的努力都无法挽回必然失败的结局,.很幸运的,有一个男孩在陪着我哭泣,虽然他只是为了阿根廷.
~茶~
恢复了一个人的日子,我开始接受志伟的邀请,在周末的时候去市区玩.我们在市最热闹的四方块区域闲逛,漫无目的.我会一边快速地浏览那些挂在厨窗里的漂亮衣服,一边想象有一天自己穿在身上会有多漂亮.我还会想象当我穿着这样一身漂亮的衣裳遇到那个弃我而去的男人,我会骄傲地,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从容走过.而志伟总两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地跟在我的身边.我有时候会在厨窗里看到他瘦小的身影,和比他还高一些的我.
逛累了,志伟就会提出去喝茶.我们最常去的地方是电影院的楼顶的天台.夜里,坐在天台的露天茶座上,轻轻抬头就能够看到不远处鳞次节比的高楼和明明灭灭的灯火.顶上还有一方小小的天空,偶尔会看到几颗星子在上面寂寞地闪烁.
志伟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在那个小小的城市也只是处于中下水平.所以他请我喝的茶从来不会超过五元一杯.有时候他会买一袋瓜子给我.于是我就慢慢地嗑瓜子,一边听他说话.他说他喜欢张学友,他会唱张学友的每一首歌,我也喜欢张学友,可是他说的很多歌我都没有听过.我不仅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汗颜.而他却浑然不觉,一样的讲得津津有味.记得有一次走在街上,他突然叫住我,说:"你听,这首歌是谁唱的你知道吗?"原来是街边的音像制品店里正在播放!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我笑笑说:"是周治平呀!"他无奈地摇摇头说:"哎,这可是你最喜欢的人唱的!"一时间说得我莫名其妙的.脸上竟然有发烧的感觉.很久以后,我才在同学的带子上看到,原来,这首歌张学友也唱过.
喝茶的时候,总是志伟说话,我就听.有时候会觉得蛮尴尬,因为他说的那些东西我其实并不感兴趣.于是,我就不停地喝茶,直到杯里的水淡得不再有一丝茶色.我暗暗地想,这个志伟,怎么就知道请人家喝茶呢?人家其实不喜欢喝茶呀.想归想,我却没有想过要对他说出来.
如果是白天,喝完茶,志伟会请我去吃水饺.真要命,这又是我不喜欢的东西.也许是因为志伟请我吃饭的次数并不多,所以在我心里对水饺的反感程序远远不如我对茶的反感等程度.然后这一切的让我不喜欢的东西,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志伟在我心中的印象.他是那么老实,憨厚,让人不忍心去责备他那些不太好的表现.
~麻将~
有一次,志伟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正好当时我生活费快用完了.于是我答应在周末的时候去.志伟在信里说明了他所在的楼号,和大概的位置,.学校到志伟家所在的工厂很远.我沿着江边的小路走了四十几分钟才到.
开门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女人,五十几岁,胖胖的,穿着灰色的衣服.当她听说我是找志伟的,马上很高兴地把我让进屋里.我猜她就是志伟的妈妈了,不知道她姓什么,我只好叫她"郭妈妈".自己感觉好别扭.却没有找到更适合的称呼.如果是在现在,我一定会很自然地叫她阿姨.
郭妈妈理所当然地把我当成了志伟的女朋友,她悄悄地退到了厨房,把客厅留给了我和志伟.
吃饭的时候,志伟的哥哥嫂子也回来了.六个人挤在一张小小的方桌上吃饭,非常的拥挤,却又非常的温馨.志伟的爸爸患了老年性痴呆症.像个胆小的孩子一样,从来不随便说一句话.他只是默默地吃饭.熟妈妈有时候会轻轻地斥责他,说他哪里做得不好了.老人则像一个受到委屈的孩子一样撅起嘴来.
饭后,熟妈妈要我随她玩麻将.,因为我知道她们是要算钱的.本来我就不怎么会,加上我根本就没有带钱.所以我一个劲地说,我不会打.可是志伟却说:"没事的,你打吧,我们打着玩的.一局一毛钱."我想当时我一定满脸通红.我不知道怎么拒绝他们.郭妈妈笑着说:"陪我打几圈吧,平时也没人."一边说着一边很不经意地样子,寒给我一把角票."呵呵,我知道你是学生,没钱,你拿着,我们打着玩,输赢都无所谓."没办法,我只好坐下来陪郭妈妈了.一起打麻将的除了郭妈妈,志伟和我,还有她的嫂子.我很容易地看出媳妇和婆婆之间存在着一些小隔阂.这使我越发地如坐针毡.
那次以后,郭妈妈就常常邀我去陪她打麻将了.每次她都煮很多好吃的菜.她总是说:"我知道你们在学校的生活一定不好,你周末就过来,我给你补一补."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话来表达我的感激.而郭妈妈一直把我当成了志伟的女朋友,这又让我非常内疚,感觉自己在欺骗这么善良的老人.
打麻将的次数多了,我渐渐地发现了一些事情.志伟和郭妈妈从来都不服我的牌.所以我每次都不输,有时候还会赢一点.当然,不管输赢我每次离开的时候都把钱放在志伟房间的桌子上面.我还看出一点,那就是志伟的嫂子在生气.她也看出来志伟和婆婆都在让着我吧.我想,她会觉得这个做婆婆的太偏心眼吧~想到这些问题,我的不安就越发的深重了.但我始终都不知道如何告诉郭妈妈,我有多少地不喜欢打麻将.
好在,学期结束了.我要离开这个城市回老家去.郭妈妈再三地叮嘱我,开学了一定要再去玩.我非常爽快地答应了郭妈妈,却在给志伟的信中写道:"如果再让我陪你妈妈打麻将,我就再也不去了!'
后记
关于志伟及家人的记忆片段其实大多已经模糊.没有模糊的是志伟那张小小的脸和郭妈妈那充满了热情的声音.他们在我人生第一个灰暗的岁月里,有意或无意地陪着我,走出了阴影,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快乐!
其实这不是一个与爱情无关的故事.所谓的无关只是对我来说罢了.我知道因我的不懂事,因我的沉默,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多少幻影般的期望和更多无法言说的失望.当我中专毕业后义无反顾地离开那个城市,我其实也明白,难过的,不仅仅是志伟一个人.
我不想说请他们原谅,我知道志伟会明白,十二年前那个刚刚经历了失恋的女孩,有多需要一份来自家庭的温暖.我能说的,除了谢谢,还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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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