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总结了气血循环机的销售过程，虽然没赔上，可也没挣着。最大的收获是接触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都是善良人，他们没让我吃亏）。逢场作戏似的擦肩而过如过眼烟云。留下深深印迹的是昔日局长朋友们的仗义疏财和肝胆相照的友情。尽管我是“好汉”，在商海中也寸步难行。那颗要挣钱的急迫心情总算有所收敛，老老实实蹲在父母身边，伺奉卧病在床的母亲。
清晨，给母亲穿戴整齐后，把她推到卫生间，给她刷牙，洗脸，梳头。洗漱完毕，将她推出卫生间，抱到床上休息一会儿。开饭了，又把母亲推到餐厅，因母亲双侧血栓，双手行动不便，便由我喂饭。母亲每顿一小碗米饭，一碗啤酒，菜都是父亲按着母亲的口味精心烹制的：红烧肉，溜肥肠，清蒸海鱼，软溜里脊等。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没吃过菜。我常说要多吃菜，对脑血栓有好处。妈说现在我想吃啥就吃啥，等到那天头前摆不摆都不挑了。父亲就依着母亲，竭尽他烹饪之能事。母亲吃过早饭，要睡上一觉。我趁着母亲睡觉的功夫，开始洗碗，檫地，收拾屋子。之后便躺在母亲的对面床上看电视。母亲睡醒后看见我在身边，示意我给她翻个身，又睡过去。母亲因年老，又增加了大便干燥，几天就得帮助她排一次便，她自己使不上劲，看她憋得难受，我就带上薄膜手套，下手为她往外抠。母亲总是感动地说：“我给你钱。”这是母亲在身体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她唯一能做到的呀！人在病中，在不能自理的情况下多不容易！我说：“妈，你要不是我妈给我钱我也不干啊！”那段时间电视成了我生活的主要内容。《风雨丽人》《我这一辈子》《相约青春》《大染坊》等部电视剧，在我不同阶段的精神生活中掀起了阵阵浪花。
这期间港城正在热火朝天地销售彩票，报纸上也时常登出某某人中得500万元大奖。冥冥中似乎我就该有那500万的运气：是苍天安排我来到港城，在这人地两生的地方无所事事，逼得我走进了彩票的天地，让我通过买彩票，获得500万的好运。不然怎么能做梦般来到港城？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我开始每星期买20元的彩票。第一次买了三注，用妈妈，儿子和我的生日编号码，摇奖时中了个末等奖，5元钱。而且是我的生日号码中奖。我认为这是上苍的告诫，让我继续买下去，好事多磨嘛！
刚开始编彩票号也绞尽了脑汁，我的生日，我的身份证号，还用父母`儿子三人生日组合号，编出了上千个号码，自己做了10个彩球，放在小瓶子里，摇三下抓一个。妈看我整天痴迷在数字当中，笑我是财迷心窍。我每次买彩票之前，都问妈：“能中吗？”妈说：“中个屁”。第二天果然不中。几次以后，我买彩票之前或不再问妈，或哄着妈说“能中”。说得很勉强，或先说不中随后改口说能中，让我总是不开心。
在体彩报纸上，我看见一则消息：一位孙子梦见他已故的奶奶让他第二天购买*******号的彩票。孙子果然按着奶奶梦中指引，买了一张彩票，竟然中得500万元大奖。他高兴地对记者说：“我非常感谢我的奶奶，我要用所得奖金办企业。”我真羡慕这位孙子。我也幻想有哪位先人在梦中指点指点我呀。
一天，我做梦了，梦见七位传统型数字，只是第一位数字模模糊糊，辨不出模样，接下去的是*232944。醒来后十分懊恼，好容易做回梦还不完整，那也得买呀。可这第一位应该写啥呢？我反复琢磨着从0到9这十个数字，哪个不写都怕漏掉，最后决定把第一位数字从0到9写一遍，共买十注彩票，花了20元钱。
晚间我失眠了，闭上眼睛，500万得主就是我，我和儿子来到河北省体彩中心领奖。我算计扣去20%的税还剩400万，体彩中心直接转交给希望工程2万。我还要捐给庸和宫10万，捐潭柘寺10万，给父母100万让他们住到医院去，再帮助我的一个朋友偿还债务大约7`8万元，给所有与我真诚相伴的朋友们每人一万，余下的两百万我和儿子共创事业。显然按着我的宏大目标，还略显紧张。我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两只手指紧按着眼睛，强迫它闭住，大脑却异常清醒，怎么也无法入眠，偶尔睁开眼睛，发现窗帘透过一丝晨曦，天快亮了…...
这一夜，我为安排400万的支出折腾够呛，早晨还没梳洗，就走出家门，呼吸着港城带有咸味的空气，我俨然就是身拥500万的大奖得主。来到距我家不远的体彩销售点，想最先得知昨天晚间的摇奖结果。门窗的铁栏还没有打开，原来还不到上班时间。我只好扭身回返。好容易等到上班时间，我又急不可耐的朝销售点走去，激动的心在嘣嘣跳，我尽量稳住不要表现得过于兴奋。在彩票公示板上，特等奖的七位数字与我购买的七位数字根本不着边，我又反复比对，发现特等奖的末尾两位数44与我购买的末尾两位数相符，中末等奖了！得5元钱，我买的是十注，就是50元钱。虽然与500万相差甚远，一下套上50元也实属不易啦！转身回府，与来时一样高兴，只是心中不再怦怦的激动。再一想到昨天晚间的折腾才略有沮丧。回家后，我没有把中得50元的好消息告诉爸妈，因为有保姆在，不便忘乎所以。好不容易等到中午，保姆下班，我把她送出家门。转身迫不及待且神秘地对爸爸说：“爸中了”，爸也惊喜地：“中500万了？”我说：“不，中50元，是十注每注都中5元。”爸爸笑了，妈妈也笑了。
从此，我还是风雨无阻，一个星期买两次，有时买十元，有时买二十元，很有点赌徒的味道。逢到妈高兴会给我一百元让我买，我就编出50注号码，买它100元的，投出后颗粒无收。妈就说：“这钱花的连个响声都没有，扔到水里还能听个动静呢！”我说：“妈，咱要不中就算咱捐助了，这也是一分功德呀。”想中大奖的心情很迫切，心境却是很平和。
这样的信念一直坚持了一年多，彩票在抽屉里积攒了一大堆，拢一下帐，花去三千多元，收获仅有三百多元，理智告诉我不能再买下去了，我是工薪阶层，比不得生意人。买彩票和赌徒的心态是一样的，一下子金盆洗手，没点毅力还很难收住。我不是瘾君子，很快就悬崖勒马了。
6
几年来，母亲的病情日益加重，父亲对母亲关怀备至。先前是我和父亲轮流值班，晚间伺候母亲吃药，大小便。也许是人老了都有这毛病，母亲每晚平均一个小时就小解一次，父亲和我都变成了神经衰弱。尤其父亲身患糖尿病，得不到足够的休息，父亲伺候母亲一宿，第二日又晃里晃荡的上医院给母亲买药。父亲对母亲的感情真是难以描绘。父亲常说：咱是人呐，要有良心呐。每天都是父亲亲手按着母亲的口味给母亲做饭，顿顿不重样，啤酒始终不断，而且是父亲自己喝瓶装的，给母亲喝罐装的。母亲尽管卧床几年，但皮肤细腻，脸色白里透红。保姆就常说：“婶子吃得好，营养跟上了，身上一点不像70多岁人的皮肤。直到去世前找医生来家给母亲看病，医生也说这老太太伺候得很好。我问怎么看出来伺候得好？他说瘫痪卧床这么多年胳膊腿都没萎缩。医生说这话距妈去世仅八天时间。妈最后增加了喘，看她喘得难受，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擦去又冒出来，医生守在身边给她打止喘针，并告诉我人怕不行了，做准备吧。我俯在妈的耳边：“妈咱上医院吧。”妈摇头，妈一向就不愿上医院，她曾说要死就死在家里。后来我看了佛教关于《临终知识》说，老人能死在家里，也是老人的福分。我们就依了妈。那天是十月八日，早晨起来我给妈洗了脸，洗了头，洗了脚，还剪了指甲。完事后我对妈说：“趁着现在没喘，赶紧吃点饭吧。”妈点头。我给妈喂了用芝麻酱拌的小半碗稀饭，喝了几口啤酒，这时妈都不张口，我是从牙缝中喂进的，幸亏她的牙缝大。妈很坚强，她知道能吃东西就能活，所以硬撑着往肚子里咽东西，她多想活着呀！
吃过饭，我趴在她的身边。平时由于脑血栓，妈说话不清楚，只有我能揣摸她的心理，能读懂她的肢体语言。每逢她和父亲，保姆说话，都是我做翻译。这时妈说话很清楚，对我说想她的儿子，想我，惦记我还没有家。我和妈说：这不挺好嘛。妈闭着眼睛不吱声，很静，就看妈又开始张嘴一口接一口的喘气，我看妈又要喘了：妈吃药吧。妈点头。我向爸要了一片止喘药喂给妈。药喂下后仍在喘，但是一口比一口嘴张的小了，最后嘴不动了，妈的脸色从上到下刷的黄下来。我始终摸着妈的脉搏，眼睛看着妈咽下最后一口气。，
妈妈晚年卧病在床四年多，行动不能自理，临终时一点没遭罪，很安静的告别了这个娑婆世界。只见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我立即打开念佛机，愿阿弥陀佛接引她上西方极乐世界，离苦得乐！我不敢在妈身边放声大哭，怕她留恋我而不随阿弥陀佛去西方极乐世界，该坠入地狱了。我在妈妈身边五十年，没有很好的孝顺妈妈，我痛恨自己身单力薄，心有余而力不足。
忙完后事，我到北京八大处灵光寺，给妈的亡灵超度，让妈在人间的遗憾到这来得到弥补吧！妈妈，亲爱的妈妈，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事后，我坐在八大处僻静的山脚下尽情地痛哭了一次，那是精神的解脱，情感的释放。我的心好痛快啊。经历了两次与亲人的生离死别后，我感到生命如此脆弱，人生竟是如此短暂。我用安慰爸爸的语言，安慰我自己：妈一生没有任何遗憾，只是临终想念他的儿子。愿妈妈在经声佛号中开悟：世界万物原本皆空啊！
为了转移我悲痛的心境，北京的朋友帮我找了一份编辑工作。编辑，在我心中无比神圣，几十年我和文字打交道，在编辑大人的精心审核下，十几万字的稿子变成了铅字，我对编辑满怀崇敬和神秘。没想到今生我也要做一回编辑，还真有点手足无措。报到后才知道，是给朋友的文化公司看稿子，通俗地讲就是改错，原来这就是编辑。真是隔行如隔山。
我每天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稿子，上午九点多洗漱后，简单充充饥接着又看，直到午后三点，完成了100页五万多字的书稿，我才停下来休息。一个半月我快马加鞭地赶进度，阅完了五部小说。速度可以，质量也过得去，公司的老板很满意，利用一个周末设宴在 “太熟悉”饭店款待了我，一是奖赏我的工作努力，二是给我发了1000元的工资，并告知我工作到此结束。原来打工就意味着随时失业，无论你干得好与坏。
我第一次给别人打工挣回了1000元钱。当我掏出钱夹，准备把1000元钱装进去时，从钱夹里层的小镜子中，照见我那爬满皱纹眼袋下垂的双眼，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女人。啊，这就是我挣回1000元的代价呀！一个半月高强度的眼疲劳，使我眼部皱纹明显增多，有得必有失啊。
然而对我来说，这一个半月的最大收益，它填补了我这一时期的精神痛苦，暂时转移了我想念母亲的悲戚！
|
2006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