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念　母　亲 - 独立寒秋的网络日记本

作者日记本：《风雨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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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4月1日

晴朗

星期六

想　念　母　亲 作者/独立寒秋

    秋风萧瑟，秋雨绵绵，我在悲凉的秋日里永远的辞别了我亲爱的母亲。
　　母亲祖籍辽宁，出生于普通中等农民家庭。在封建思想及其严重的外祖父的家教下，恪守封建家规：不能大声嬉笑，不能坐在窗台上玩耍，夏日不能穿半袖衣，裤，见到家族以外的男人要回避。外祖父一向重男轻女。比母亲小三岁的舅舅到了上学的年龄，外祖父担心舅舅挨欺负，受命母亲陪同舅舅上学读书。母亲很幸运的借光读了四年小学。母亲还是一个好劳力，每年庄稼播种，锄草，收割时，都是母亲打头，领着帮工的干活。49年，母亲的家乡解放了，县政府招收工作人员，母亲凭着她仅有小学四年级的文化，考取了县银行的职员。开明的外祖父一改以往的保守和封建，爽朗地说：“去吧，如今社会变了。”母亲从此走出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成为一名人人羡慕的革命干部。　
　　母亲在行政干部学校学习半年后，分配到县银行的出纳股做出纳工作。每月工资106分，相当于现在的中专毕业生待遇。在银行，领导牵线认识了我的父亲。后来听父亲讲，母亲第一次与父亲谈爱，开门见山就切入正题：“咱可要白头偕老啊。”父亲说好啊！就这么简单的确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父母亲在那个地区是第一对按新婚姻法领取的结婚证书。这一纸证明伴随他们走过了五十一年零九个月的春秋！
　　从我记事起，母亲就跟随父亲调转工作，从他们参加工作的县城银行－－乡营业所－－市支行－－办事处，一直到59年来到阿里河支行，就再也没有调动过。初到阿里河时，住的是土坯房，炉子连着火墙代着炕，炉子做饭，火墙取暖，炕睡觉，为了省柴，一举三得。每逢开春，炉子就开始冒烟，母亲蹲在灶坑前，被烟呛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每逢这时，我都是乖巧地蹲在母亲身旁，陪着母亲一同挨熏，年幼的我已有了与母亲同甘苦共命运的意识。母亲总是一遍遍撵我：“快出去，快出去”。那时候，生活很艰苦，吃的蔬菜只有大头菜和土豆。母亲为了改善家里的伙食，她忙里偷闲地养了一口猪，母亲又上班又喂猪，一天下来很是辛苦。每到母亲喂猪，我都跟在母亲身后，只见母亲端着一盆漂着几根菜叶子的泔水，口里吆喝着：“　嘎啦啦－－嘎啦啦－－”把食倒进猪槽子里。只听得“歘歘歘－－－”那猪吃得喷香。我在旁边看得直流口水。母亲告诉我等猪长大了，长肥了，就给我杀年猪，给我做红烧肉，还灌血肠呢。
    有天清晨，我们还没起床，就听外面人声嘈杂，有人喊着：“谁家的猪被狼吃了？”母亲一翻身爬起来，跑出房间，来到房后，被狼啃去了半个屁股的死猪躺在猪圈外面，母亲辛辛苦苦喂养了八十多斤的肥猪，没等给家人改善生活，被狼抢先了一步。那才是与狼共舞的岁月，人烟稀少，生态平衡。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父母亲用白桦树锯出的沫子做代食品，填补干瘪的肚子，省下的玉米面给我做玉米饼子吃，虽说是粮食，即粗糙又硬，我每顿只吃一点点。母亲总是拿出家中仅有的少量白糖让我沾着吃，想尽办法让我吃进一个饼子。母亲说：小孩子长身体，千万不能饿着。而她和父亲却得了缺乏营养的浮肿病。在母亲的百般呵护中，我与同一个时代的同龄人有着不同的感受。
    在那段年月，我们家的命运是和国家命运紧密相连的。当中国人民咬紧牙关，还清了内债和外债时，母亲也给我们家每人做了一条缎子被，在母亲心中，这就是提高生活质量的方式。
    十年内乱，母亲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她知道自己是工农干部，在组织里只有服从。记得母亲刚从五七干校回来时，我到车站去接她，看见母亲胸前佩带着一个镶在小镜框里的毛主席画像。我问：“妈你带这个干啥？”母亲说：“，我们是毛主席的五七战士。”
    后来听母亲讲，她们在五七干校，每人胸前都佩带着这样一个像框，天天坐着马车上山劳动。她们的任务就是伐回一马车木材，以供自给自足。在中国特殊的历史时期，母亲们滑稽的接受着荒唐的劳动改造。有一次收工的路上，母亲她们几个战友坐在装满木材的马车上，足有一米多高，马车在长鞭下奋蹄疾驶，五七战士们坐在马车上引吭高歌。突然马车翻了，母亲和车上的战友们被甩到了路旁的沟里。五七战士们互相搀扶着从沟里爬出来，几个人活动活动筋骨，拍打掉身上的雪和土，竟然个个平安无事，胸前佩带的毛主席画像更加鲜亮，母亲说：是毛主席他老人家保佑我们。从此，那个镶有毛主席画像的小镜框一直陪伴在母亲的左右。
    我对母亲的“不满”是：她没把我培养成长于料理家务的贤妻良母。她过于娇惯我，从不让我帮她做家务。母亲本人不讲究穿戴，却给我穿上灰色小风衣，背着黑色猪皮书包去上学，同学们尽叫我：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若不是因为上课，她能天天让我一觉到三竿。真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她的理论是：一个女孩子，小时候就干家务，长大还要干，结婚后更要干，一辈子都不得闲。周围人都说我是温室里的花朵。在日后被生活的风雨击得花残蕊败。我便开始埋怨母亲没文化，不会教育孩子，让我饱尝了生活的艰辛。更赞叹毛主席号召青少年到大风大浪中去经风雨见世面的真知灼见。每一次跟母亲撒娇般地埋怨，母亲只是一笑：不让你干活还不好？
    98年，我的家庭遭受了变故，年届七旬的母亲为我老泪纵横。说句心里话，我不愿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熟人面前，更不愿让父母为我承受悲痛。我动用了家族中的说客，我的叔父，说服我的父母搬迁到气候宜人，利于治病的海滨城市。母亲的一贯思想是故土难离。父母亲三十岁就服从组织分配，充实基层来到这第二故乡，一住就是四十年。她们目睹了第二故乡的发展变化，十年大庆，二十年大庆，三十年大庆，四十年大庆都有她们的影子。最终母亲还是听从了叔父的劝说，更确切的说是为了我，母亲一生中女儿是她的唯一，为了女儿她能牺牲一切。
    母亲在林区四十年的家当，经过我一个月的打理，所剩无几。最后在卖掉房子时，母亲执意要留下一袋粮食，是留给小黑狗的口粮。小黑狗是我儿子在海拉尔上学时，从房东家抱回来的。儿子喜欢狗，却给母亲增添了负担，那只狗刚出生几天，还不会吃东西，母亲的脑血栓刚刚恢复，就托着一条不很灵便的腿，跪在地上用奶瓶子喂小黑狗，待把狗喂满了月，母亲的腿也硬朗了许多。每当母亲提着拐棍在院子里溜达时，小黑狗总是脚前脚后地围着转，小尾巴不停地摇晃。母亲除了给它按时开饭，并没有过多地亲近它。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从没有拍拍小黑狗的头，也没和小黑狗对对话，我了解母亲，她不是感情细腻，温婉的女人，但她有一颗淳朴善良的心！
    我们离开林区到达海滨城市后，弟弟从家乡打来电话：小黑狗不吃不喝，喂什麼好东西都不理睬，饿的直打晃，瘦得皮包骨，仍固执的蹲在母亲家门口，等待主人的归来。感情深沉不易外露的母亲听后，心痛的流泪了。看见母亲落泪，我更是心如刀绞。母亲和小黑狗都以自己特有的感情方式默默地宣泄着真挚的情怀。
    已近古稀的母亲在新的生活环境里，以坚强的意志向孤独和寂寞挑战，她把思念故乡，眷恋亲朋和对小黑狗的情丝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只有我从那双凝望远方呆滞的眼神里能读懂她心灵深处的苦痛。母亲仅过了九个月的自理生活就卧床了。父亲和我轮流照顾，后期又请了保姆帮助照料。四年多母亲的病体每况愈下，直到2003年10月8日下午1时零8分因病情加重咽下最后一口气。母亲身患冠心病，心房显颤，高血压，脑血栓后遗症，脑出血后遗症等多种老年病，最后的发作是以肺部感染和哮喘促使病情恶化，我央求母亲住院，她不同意，表示愿意老在家里。依照母亲的心愿，我们照办了。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想你――”
    我的母亲是千百万普通妇女中的一员。她表里如一，忠厚为人。她在工作上积极努力；待遇上顺其自然；生活中享受平凡。母亲一生无怨，无悔，无索，无求，知足长乐。做为一介百姓，母亲能安安稳稳，一帆风顺地走过七十四岁华诞，也是母亲的福份了。其实母亲平实的思想正是母亲最高的精神境界，是母亲不知不觉中觉悟了的大智慧。我在母亲临终前，为母亲打开念佛机，愿声声“南无阿弥陀佛”引领母亲到西方，离苦得乐！
    母亲，女儿也想你！
　　　
　　　　　　　　　　　　　写于：2006、3、30清明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