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夢到了我死去的奶奶.讓我很生气.
在夢里,我正在睡覺,听見一聲大響,然後聽見媽媽起床去查看動靜,我說媽媽不用去看,應該沒事的,媽媽回來說門外有一個老太太說,別出聲,有人.我說這大半夜的哪兒來的老太太呀.等我回了房間,就見我奶奶挾著被子進來躺在了我的床上,我說奶奶你不在你自己屋睡,上我屋干啥呀.奶奶說我害怕,不敢一個人睡.我說那也上我媽那屋去呀,我這床上哪有你地方啊.她不說話,只顧自地躺在那里.我抱著孩子,給孩子裹被子,我說奶奶你蓋錯被子了,你的在這呢,那是我的.她擨開被子看一眼,又把被蒙住了頭.我生气了,說那是我的被,你的被在這呢.她只好不情願地換了被子.她的被子比我的厚……然後就換了環境,恍惚間遠遠地我看見了殷**(已經死了的),他沒有過來和我說話.不知是誰走在我旁邊,說我們去找王**(殷活著的時候有些怕王**),讓他送你回家吧.說話間,就看見了王**過來,問我們有事沒,我旁邊的人說借你的車用一下,我補一句還用你的人一下,他讓我們等他回去取車.這時候,即使在夢里我已經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在做夢,而且居然遇到了兩個死去的人.但是我醒不過來,又去做了一個長長的累累的夢才真的醒來.
醒來之后我就生气,恨我奶奶.
在我的一生里,和奶奶共同生活的日子不多,有兩大段.一次是我七歲時,奶奶來我家把我和大妹帶走,在鄉下呆了半年,她和爺爺賣了鄉下的房子和地,來我家住了.我家窮,日子苦,住沒多久,他們就走了,去姑姑家了.中間隔了幾年,等我上中學了,爺爺奶奶突然我家了,不到一年,奶奶一個人回去姑姑家了,爺爺不和她一起走.后來,大伯從獄里出來了,自己還居無定所呢,揚言說要盡孝道,爺爺也去了那面.那時他們還叫爸爸一起去商量贍養老人的問題.爸爸去了,沒三天就回來了.爸爸回家后脾氣好大,把我們視若珍寶的果盤莫名其妙地摔了,朝我們發火.我們都不喜歡爸爸發脾氣.其實爸爸見到了他的兄弟姐妹以后,別人說要把老人分開養,還說一個月給五元錢的話.爺爺奶奶堅決不來我家住,爸爸回來后,每個月我都去郵局往姑姑家郵20元錢.到現在我都清楚記得當年姑姑家的地址.再后來,爺爺奶奶的几個子女在鄉下買了房子,爺爺奶奶住到了鄉下.上大學時我去過几次,最后一次我去看他們,陪他們過元宵節,奶奶和爺爺大吵一場,硬是跟著我去找伯伯家的孩子.為這,姑姑生我的气,我跟她本來有的來往也斷了.后來,我在外面打工的第二年,我收到了爸爸的信,爸爸說爺爺去世了.再幾年,我懷孕了,想回娘家生,還沒等我啟程,姑夫把奶奶送到我家去了.奶奶在我家一住八年,去年沒了.她走了不到一百天,把爸爸也帶走了.
從此,我經常夢到奶奶.夢到她哭得紅腫的眼睛,跟我說她在寫遺書,別人逼她死;夢到她塞給我一顆黑黑的糖,告訴我說別讓別人看見;甚至夢見了梳著大辮子的爺爺,出現的時候嚇得我從被子飛出去摔在牆上……
奶奶在人世掙扎的最后階段,最想見的人根本不是我,她翻來复去喊的是姑姑家三個孩子的名字.奶奶走了,馬上帶走了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就是我的爸爸.奶奶故世,爸爸故世,我們都在事前通知了姑姑,她都沒來.從奶奶最后來我家那一天開始,奶奶到死都沒有見到她女兒的片言只字.爸爸到死也沒有機會問他妹妹為什么不送他們的媽媽.
當年我上中學奶奶住我家的時候,她嫌媽媽做的飯不好吃,她自己做著吃.每天我們放學回家,爺爺奶奶都吃完了,我們要等媽媽回來做飯的.她們是不和我們一起吃的. 奶奶一生不喜歡住在我家,她幫姑姑帶大了她的三個孩子.她喜歡姑姑的孩子,她喜歡姑姑家相對優越的生活,她打算終老在姑姑家.但是姑姑不留她,把她送到了我家.奶奶一生不喜歡我媽媽,到最后,她天天吃我媽做的飯,穿我媽給她織的毛衣,沒聽見她再挑肥拣瘦了.只是有時候,她想姑姑的孩子想得兇了,叫我們帶她去姑姑家.我們問她去找誰,她說只要去了她就有辦法了.奶奶很聰明,很無奈,她女兒不要她了,她不是不明白,她只是不相信,不願意接受.我告訴她就別想那些人了,就當沒生她,沒養他們.
我特別生氣的是奶奶為什麼死后幾次三番地來找我.辜負她的人不是我,她心疼的人不是我.我和她之間有的只是血緣的聯繫而已,既不是最牽挂的人,又不是最恨的人,何故要我去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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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4月4日：